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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媚豔千嬌之一

 

八月十五的夜,天上月圓明媚,朗朗星光忽明忽滅。

今晚,容府張燈結綵,大張旗鼓準備一場仲秋饗宴,為此邀來各路商賈、名門望族、文人將士等人前來參會,絡繹不絕的賓客都快將容府大門的門檻給踏破,這一年一度的歡宴,讓一向寧靜的容府瞬間變得熱鬧歡騰,升升起起的吆喝、拍手聲。

就連當今聖上也命人將賀禮送來容府,以表皇家對容府的重視與支持。

苗井見過眾多人潮,卻沒見過這樣的陣仗,賓客多為達官顯貴,要是她一句話說得令人不中聽,那可就不得了!

容府是皇家欽點御用的金鋪子,在商場走動絕不能冒犯到他人,要不然有心人利用,容府只要出問題,就是打臉當今聖上的顏面,得罪一般人那就罷了,得罪聖上,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呀!

「阿井姊姊!阿井姊姊妳在哪呀?」遠處傳來弟妹們的聲音,苗井適才的擔憂立刻被丟到腦後,她提起裙襬朝聲音的方向奔去,任憑玉琳瑯在後頭喊「阿井妹妹妳小心點跑呀!可不能再傷到啦!」,也置若罔聞。

苗井一門心思全撲在家人身上,哪還管得了自己怎地,她一邊跑一邊笑開懷,不遠處,經過的文辰正好見著,當下停下腳步,目光隨著她的身影而移動。

文辰其實都在默默關注著她,好幾次路過歌臺舞榭,見她舞姿婀娜動人,他便心神蕩漾,追求於他的女子甚多,可他不卻不曾留心過誰,唯有這位小姑娘,入他眼、留他心。

容相藺這會掄著輪椅過來,見文辰在前方一動也不動地呆站著,就隨他注視的方向看去,這一看,就見那個笑得明媚燦爛的苗井朝她的家人們飛奔而去,頓時容相藺感到很不是滋味,他不喜歡文辰那灼灼目光,曖昧得令人極其不悅。

「文辰。」於是容相藺出聲喊了他,打斷文辰的情思。

文辰被這一喊,急急收回目光,一回過身,朝容相藺溫和地笑了笑,「表哥,有何要事?」

「你待在這裡做甚?府裡宴客之事都安排妥當了?」容相藺哼了聲,心想,這醜ㄚ頭倒是有魅力,未嫁入門就有個小夥子歡喜得緊,嫁為人婦後居然還有其他男人對她垂涎,她有本事收服其他人,怎地就沒心思來親近他?他愈想愈是氣憤,甚至想起昨日那醜ㄚ頭,令他心動地以為她開始在依賴他!結果呢?居然是因為血氣方剛流他一身鼻血!

文辰沒想到容相藺會半路殺出還出口教訓他,心生不悅卻也不敢作聲,繼續微笑以待,「今日宴客之事已經安排得差不多,我待會就去請長輩們為開席做準備。」

語畢,文辰告辭離去,而容相藺則掄著輪椅,更靠近地看向他名義上的妻子──苗井。

一直以來他都很抗拒苗井接近他,她不斷示好就讓他愈恐懼,恐懼自己有一日會對她上心,畢竟......他這輩子再也毫無資格去愛人。

苗井今日畫上艷麗的妝容,眼尾用桃花色勾勒而上,瞳鈴大眼熠熠生輝,彷若眸裡星辰,眉間嫣紅花鈿似一朵盛開嬌花,唇色紅豔,頭飾戴上了容相藺送她的金步搖,絲綢舞衣則是茶花紅,絲帶隨風翻飛,經過三個月的調養,她的膚色嫩白許多,此時的她,一笑百媚,婀娜多姿的模樣令人為之傾倒,若是不知她是容府少奶奶,勢必會有眾多男子愛慕追求。

容相藺見她嬌豔的模樣,想起他們的新婚之夜,她身著七重嫁衣,頭戴容府打造的瑰麗鳳冠,可一張臉花得像隻小花貓,他初見她時,印象最深的是那雙大眼,水靈相當可愛,可如今見她的一顰一笑,竟覺得嬌美動人,忽然就有股想拉她走的衝動,他私心地不想讓她登台,私心地只想將她留於院中,可他明白,這ㄚ頭留不住,而他也無法留住她。


***

苗井相隔數月再度見到家人們,心有忡動,她在迴廊的這端,而他們在迴廊的另一端,明明朝思慕想的人們就站在近處,想要快些飛奔過去卻又駐足不敢向前,如此矛盾,可她如果不趕緊上前,那麼相處的時間又更短,她想要把握得來不易的相見機會,以後的她或許只剩過年才能與他們再聚。

徐蜜被苗禾給抱著,苗青則是左手牽徐錦、右手牽徐滿,而苗涓攙扶著姜綉,見苗井朝他們跑來,姜綉也急急忙忙地迎上前去,伸出雙手讓苗井直接投入她的懷抱,她感嘆一句,「我的阿井啊。」

姜綉在心中默默說著,我的阿井啊,沒用的為娘讓妳受苦了。

「娘!」苗井緊抱住姜綉,將頭埋進姜綉的頸間磨蹭,像個年幼的小孩兒在撒嬌。

姜綉拍了拍苗井的頭,伸手將她拉離自己,她盯著畫了妝容的苗井,笑著說,「那個小ㄚ頭如今都變成迷人的姑娘家了呢。」

「阿井姊姊好漂亮啊!」徐錦驚嘆大叫,徐滿也在一旁附和點頭,「阿井姊姊是天下第一美人!」

「阿井姊姊抱!」徐蜜見到苗井,朝苗井伸出兩隻小手,身子還扭動地往她偏去,要不是苗禾手臂有力可以穩住,徐蜜恐怕就跌到地上去了,苗井見小妹要讓她抱,就趕緊從苗禾手裡接過,「阿蜜,在家有沒有聽話呀?」

「有!阿蜜最聽話了!」徐蜜咯咯笑著,收出小手就攬住苗井的脖子,然後用小臉蛋蹭了蹭苗井的臉蛋,這一蹭完,徐蜜的小臉上就多一塊圓白印子,苗井臉上的妝粉全都給徐蜜給蹭去,讓大夥都笑了。

「阿蜜這是蹭得多大力,居然把姊姊妳的粉都蹭沒了,待會我幫姊姊妳補個妝吧!」苗涓掩嘴輕笑,隨後又說了句,「姊姊,妳今日真的很美!」

「對啊!姊姊好美的啊,就像仙女一樣!」苗禾也跟著稱讚,苗涓接在他的話說,「阿禾,你今日倒是狗嘴吐象牙啦!」

話一出害得苗禾癟了癟嘴,有點傷心。

「阿涓,別這樣說妳哥哥呀。」姜綉趕緊出聲訓了苗涓,苗涓不服氣哼的一下把頭給撇到一旁去,「知道了啦。」

「哎,也就阿禾能忍妳這性子。」苗井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苗禾什麼都讓著苗涓,明明同歲,卻弄得他像弟弟一樣,苗涓老罵他、老欺負他。

苗青趕緊出來緩緩氣氛,「好了好了,難得和姊姊見上一面,咱們要開心點呀。」

於是,苗涓垂下了頭表示虛心受教,苗禾也說句不要緊,說苗涓是妹妹,做哥哥的本就要讓她。
「對了,阿井,妳待會不是要上台表演,要不要先去準備?要是遲了就不好,我看外頭好多穿金戴銀的人呀......」姜綉擔憂地問。

「我不急,還有一段時間才要登台,不過你們累不累?要不要我先請人給你們安排地方休息?娘,這舟車勞頓的,妳應該不太舒服吧?」苗井就怕自己為家人們做得還不夠,總是擔心這擔心那,姜綉看了很是心疼,苗井為這個家操太多心了,還記得前些日子的雨季,她也讓人回來幫忙查看屋頂有無漏雨,她希望她的阿井能夠放下家裡的擔子,好好的在容府生活。

「阿井,妳要忙著容府的事還要替咱們操心,妳會累垮的,往後妳就別管......」姜綉話未說完,苗井便打斷了她,「娘,你們是我的家人,我怎地可能不管。」

「姊姊,娘的意思是要妳別管得多把自己給累壞了,再說,妳還有我和阿禾,家裡的事,咱們會照顧好的!」苗青今年十四,再過些時候就十五而立,他向苗井保證自己會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家中重擔也該由他來扛。

苗禾拚命地點頭如搗蒜,「姊姊,咱們都不小了,家裡的事就交給咱們就好!」

苗井想,哪還大了啊,兩個弟弟一個十四、一個十二,對她而言,他們都需要有人為其護航,她不是不信他們,而是不願讓他們太早出去闖蕩,他們如今都該好好學習,學文習武都好,年紀尚輕總會被人瞧不起,總要有點技能才能使人信服,她不希望他們像當初的她一樣,被人瞧不起還得被人打罵欺負,他們都是她寵愛的弟弟,怎地能忍受別人這樣對待他們。

「我說一句,你們好幾個人反駁一句,我能說得過你們嗎?」苗井雖是無奈又欣慰,無奈的是,嫁出去的女兒,好似只能以婆家為重,不能再將娘家放與跟婆家一樣的地位;欣慰的是,弟弟們確實大了會替家著想,就算自己真的哪日無法在替他們做些什麼,還有兩個弟弟可以幫忙。

「阿井,嫁做人婦要以丈夫為天、以婆家為根,娘家的事要盡少再過問,否則會被說閒話的。」姜綉當初與苗世英是私奔結成連理的,並沒有所謂的婆家,但自古以來,女子總是被嚴格約束。

「嗯,娘,我知道了。」苗井苦笑著,這女子一嫁人,彷彿是將自己從娘家連根拔起,明明是至親親人,卻再也不能親暱問候、親暱觸碰,不過目前容夫人倒是不計較這些,倒也不覺得太難過。

「欸?那可不是姊夫嗎?姊夫!」苗禾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迴廊另一端的容相藺,他開心地朝容相藺揮揮手,苗井也因此回過身去看。

苗井抱著徐蜜,那回身的動作有些慢有些輕,而她緩緩抬眼望去,一雙瞳鈴眼眸奪人眼目,上頭有著輕淺的桃花色眼妝點綴,彷彿是桃花花瓣落在她的眼角上,容相藺不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容相藺望著那個古靈精怪的姑娘,心想,和她相處的時,他總能感受到時光回到十年前,那時的他,活得自在逍遙,從不顧忌他人目光,但自從雙腿殘疾後,他性子變得乖張,認為其他人都投以他異樣目光,可苗井並沒有,她看他的目光很自然,在她眼裡,他只是個一般人,而他有時不便,她也認為這只是有人需要幫助的情況,如同一般人跌倒,她理所應當地上前攙扶。

只因苗井的一視同仁,他在她的面前,再也不想偽裝,不想勉強作堅強,時間一久,他漸漸對她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容相藺!」苗井笑顏逐開,眉眼彎彎,她笑喊著他的名姓。

容相藺望著前方不遠處的她,心中是欣喜是歡快,可隨之而來的是抗拒是畏懼,十年前,對於心上人,他並未真心言說,十年後,即便真心當前卻不能再說。

他掄著輪椅,來到了苗井的跟前,一路走來,他不發一語,眼神嚴肅,苗井瞧見了,難免不安,以為自己又做了何事惹容相藺不悅,正當她想詢問,容相藺淡然地說了句,「要是跳不了就別勉強,別讓妳的腳傷更加嚴重。」

苗井眨了眨眼,沒想到容相藺知道這事!到底是誰和他說的?想與此,她突然一驚,這才反應過來,容相藺居然只是要她別勉強!?而不是笑話她?

不過,他倆也是假扮相敬如賓的夫妻,所以,容相藺這樣說也挺合情合理的呀。

「岳母,若是累了,我便命人帶你們先行至宴席處稍作休息。」容相藺清冷的嗓音響起,馬上叫了一旁正在打掃的僕役過來,要讓他領著姜綉一群人到宴席處。

姜綉看了看皺著眉的苗井也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容相藺,不禁輕笑了一聲,伸手接過苗井懷裡的徐蜜,說了聲,「那就勞煩了。」

於是,姜綉他們一群人便跟著僕役走了,只留苗井和容相藺二人,兩人沉默了很久,最後是苗井忍不住問了句,「容大爺,你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沒什麼,妳注意點就好,去準備登台吧。」容相藺沒以往氣死人的嘲諷,取而代之的是真心關切,苗井很不適應,不過自從她流他一身鼻血後,容相藺對她的態度就變了許多,難道容相藺是當她體虛不敢再對她有所要求?

「那,我就先去準備了,容大爺,那你自己小心。」苗井揣測不出容相藺的心思,不過既然他一改以往的毒舌,她也樂見其成,自己想開後,她便轉身離去。

容相藺卻只是盯著她的背影愈走愈遠,他想,她頭也不回地走多好,這ㄚ頭很好,好到她不該留在他的身邊,就這樣不顧忌於他,走往自己嚮往的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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