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了個咪

《狐青》(八)

(八)師徒之狐青

我蜷起雙腳，雙手抱膝將自己縮成一個防衛殼子，維持這樣的姿勢大概一天一夜。

我躲在山林裡某個洞窟裡，施了法術將自己的氣息隱住，我只想靜靜……你們誰也不要問我靜靜是誰，靜靜是山腳下老張家一隻無憂無慮的狗。

伸出手來掐指一算，我在人間待了有一段時日，記得最近一次師父來探望我時給我囑咐，他說，再過三個月，妳的歷練便圓滿，屆時妳就能回來。

我那時想開口，師父卻讓什麼也不讓我說，於是我又閉上嘴，心想，師父，我不認得回去的路啊。

回去九重天之上也需要花個幾十日，我已經超過三個月的時日，我躲在這兒無非希望是師父來尋我將我帶回。

我忍不住心煩意亂也忍不住師父不在身邊的寂寥，我開始哭了起來，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徬徨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並不希望自己是青玉，我只希望我是狐青，青玉的命運太過坎坷，面對的生離死別太多，我不夠堅強無法承擔，我喜歡平凡簡單的生活，我仍是他們的朋友，我不想要有什麼改變。

想於此，我又嚶嚶嗚嗚了哭了起來，誰快來吧！誰快來我的身邊吧！只要陪伴在我身邊就好，誰快來吧！

「狐青，為師知道妳在這裡，出來吧，為師來接妳了。」聽到這溫潤的嗓音，我將埋起來的頭抬起，見洞窟的入口站著一個身影，那抹身影背著外頭的光，周身都是光芒，我激動地起身撲了過去，嚎啕大哭著，「師父！師父！師父！」

「狐青，滅去妳的隱身術。」隱身術能隱去所有氣息、聲音和模樣，師父看不見我聽不見我也不能感受到我，我聽話地解開，我抱著師父的身子一刻也不想再放手，「師父我們回去，我想回去，很想很想回去！」

「好，為師帶妳回去。」師父伸出手來拍拍我的頭，這一刻的溫暖在當時我是相當珍重的，珍重到我可以捨去一切守著這份得來不易的溫暖。

回到九重天後，我過著嗑瓜子翹二郎腿的愜意生活，師父也不再嚴厲訓斥我，我想我這是要出頭天了啊！不然就是師父認為自己愧對於我，把我一個小姑娘踹下去人間歷練著實不妥便開始任我自由發展。

看吧！雖然師父情商低，但對徒兒還是相當愛護的，我喜孜孜地想。

「狐青，過來為師這裡。」師父這一喊，我趕緊丟下瓜子殼，屁顛屁顛地上前去，「喲！師父我來啦！」

師父遞給我一把泠泠長劍，我雙手接過覺得困惑，師父說，「還記得我教妳的那一套法術？」

「當然記得，師父你不是說讓我好好學的嗎？我可認真的很。」記得師父一開始見我不學無術，心想我成不了大器但又擔憂我的安危，就說我可以別的不學但這一套法術定要學得精巧熟練，好在將來能夠保命。

所以，以為只要學這套法術就成的我，很辛勤地將它練到極致，卻不曾想我之後還學了各種法術。

「那便好。」師父點點頭很是欣慰地望著我，他微微一笑，讓我見著有些心動，心臟噗通噗通地大聲作響，我按捺著我的胸口，要我的小心臟不要這麼激動！

「師父，你怎地突然說到這些？」我知道師父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我飛快地想了一下，忽然打個機靈，「師父！難道你又想把我踹下人間修練了嗎！」

師父看著我緊皺眉頭說，「為師在妳眼裡是這樣的人？」

「師父，你知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就是這麼膽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聳聳肩說。

「哎，為師近來卜了一卦，為師恐怕有劫難……」師父深深地嘆了一口大氣，抬手在半空中揮了一袖，空中便出現幾行字……

四海八荒有餘難，生死一線心中念……

我望著那幾行字開始出了疙瘩，我不敢置信地望著師父，「師父？」

「狐青妳要記住！若是為師支撐不住，妳便使用這法術來自保。」師父這樣說讓我很是感動，師父對我有養育之恩，而我對師父還有兒女私情，所以我決不會拋下師父而跑！

「師父你且放心，狐青和你師徒一場，定會和你共同面對！」看我是多麼情深義重的好姑娘，師父望著我，眼裡突然乍現什麼光芒，我看不清望不透，但我心想，那許是師父的感動。

那一夜我睡得極其不安穩，我起身披上外衣，推門而出，昂首望向滿天星斗一閃一滅，蓮華山雖是在九重天之上，可它卻隨著人間四季遷移轉變。

西風蕭蕭，吹落我院子裡大片大片的桂花，風一勁，它們便全數打了過來，有些沾黏在我的身上，有些則是落在地面像霜雪佈滿一地，桂花清香瀰漫著整個院子，一旁的水池裡，白睡蓮靜靜地闔上它的花瓣，如入定的僧人靜默冥想。

我院子裡的花，開出來都是白色的，白得純淨無暇，我從來不精心照料它們，它們仍就能生得美麗茁壯，這常讓我讚歎九重天上的日月精華如此醇厚。

彼時，我聽見那些花花草草說，「天劫將至啊。」

「是啊，咱們能不能逃過也得看運氣了啊。」

它們隨風搖曳身子，那些話語聽在我耳裡很是難過，想起師父那道骨仙風的模樣。

每位神仙都要歷天劫，劫後餘生便是新生，可也有熬不過天劫的便消散於天地間，而天劫雖只對一人實施，但週遭的人事物也會受到或大或小的傷害，那真的全看運氣。

「狐青。」我聽到一聲微微叫喊，側過頭便見人身模樣的曲委蛇現身在我的院內，我很是驚訝想問可回想起來，曲委蛇曾說過他是這九重天上，帝君御用的藥司，莫怪他能上來九重天，「阿曲，夜會佳人可不是君子所舉啊。」

他走過來牽起我的手，不理會我的話，神色很是擔憂，「本君是來帶妳走。」

「帶我走？」我瞪大雙眼盯著他，心想他也知道師父的處境？「阿曲，我不會走的，我會留在這。」

曲委蛇搖搖頭，他順勢將我摟在懷裡，「狐青，讓本君帶妳走，金雙華和白桑都在等著妳。」

白桑姐？金雙華？他們來了？

我窩在他的懷裡一時半會緩不過來，他的溫度一向冰冷，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們終究認定我是青玉。

「阿曲，我不是青玉，我是狐青，是人類不是狐狸，你看清楚了嗎？我只是一個胸無大志的姑娘。」我抬首直視他那雙墨青色的眼眸，他望著我一語不發，像是要用他那雙深情脈脈的眼眸告訴我，他所有的喜悅、擔憂與相思，我望著他好一會，被他那雙眼觸動心尖柔軟處，不由得鼻酸想哭。

「對本君來說妳就是青玉，本君來帶妳走自然是有用意的，本君不希望妳受傷害。」曲委蛇再度牽起我的手，握得極緊，深怕一放手我就會消失一般。

「阿曲，師父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會丟下他不管的，我會陪著他。」我一向是個二話不說保命最重要的姑娘，可師父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如果我不陪著他，那還有誰會陪著他？

「狐青，妳……」曲委蛇欲言又止，他嘆了一口氣說，「狐青，和本君走吧！這裡不適合妳，晏初……並不是個簡單的人。」

我點點頭說，「我師父自然不是個簡單的人，他是九重天上鼎鼎有名的人，許多仙家都得讓他三分。」

「不，本君說的簡單不是這個意思，狐青……」我抬手捂住他的嘴，打斷他要說的話，「阿曲，你把我當青玉喜歡要把我帶走那是情有可原，可你不能說我師父怎地，我從小沒爹娘的我是師父一手拉拔長大的，雖然他是個熱愛修仙之人，可我對他很是尊敬。」

「狐青，本君知道妳喜歡妳師父，本君也不會要求妳什麼，本君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妳活得平安又無憂，本君帶妳走也無非是保全妳的安危。」這些話從曲委蛇的嘴裡說出，我知道那對他有多麼心如刀割，我抿了抿唇，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他，這個人……不對！這隻蛇對我太好太好，好到我無以回報……

他牽著我的手，那一刻，我微微收緊手指，想著能和白桑姐再見，想著能和金雙華說著無厘頭的事，想著我能被曲委蛇這樣愛著護著……

「阿曲，我其實很想很想就這樣跟你們走……沒有師父就沒有今日的我，我不能忘本。」我一點一點拂開曲委蛇緊握的手，曲委蛇本來抓得緊，可他最後卻不由得鬆了力道，一點一點讓我拂開，要有多少福分才能遇上這樣愛對方如生命的人。

「狐青？」師父出現在我院子的入口，他神色不悅地盯著曲委蛇而曲委蛇也警戒地盯著師父，我吞了吞口水，覺得這兩人四目交對這麼久，眼神傳遞如此頻繁就怕一個不小心擦出什麼火花來便趕緊出聲，「師父，你可放心，狐青我雖然有這樣一位雋朗的愛慕者，也不會拋下師父你不管的！我是哪裡也不會去的！」

我想要奔向師父的身邊，可曲委蛇卻又突然伸手將我拉住不放，我驚訝地望向他，以為他剛剛鬆手是成全，「阿曲？」

「本君敬你一聲晏初仙尊，可本君決不會讓狐青待在你的身邊！」曲委蛇緊握著我的手，我抬頭瞅了瞅師父的臉色……有點不太好，我再抬頭看向曲委蛇的臉色……似乎也不太好。

「好了、好了，你們別為了我吵架……啊！」我這話還沒說完，下一刻師父一招就招呼了過來，曲委蛇趕緊將我護在身後便回擊了一招，我後怕地想，這兩人要是打起來那可變成蓮華山的劫難啊！

我捏了個法術護著自己，然後再出手阻擋他倆的纏鬥，學那小說話本裡的女主橫在兩個男人之間，我也橫在他們招式之間，大喊著，「你們都給我住手！」

曲委蛇見我突地出現，趕緊收了手，而師父卻沒有及時收住攻擊，他越過我擊出一掌，眨眼之間，曲委蛇被師父中傷胸口，他捂著胸口退了好幾步……

我錯愕地回頭看著師父，「師父！」

師父一語不發，拽著我就走，那力道之大我竟掙脫不了，我擔憂曲委蛇的情況回過頭去看，卻見曲委蛇的目光哀傷戚戚抬頭盯著我看，我心一揪，想甩開師父的手卻毫無辦法，任由師父將我帶離……

「師父！師父！師父！」我連喊了幾聲，師父才轉過頭來看向我，他說，「狐青，即便他曾是帝君御用的藥司也還是一隻蛇精。」

師父的話，我當然有聽懂，我知道他對那些精怪妖魔很是厭惡，認為他們是惡，可曲委蛇不是啊！

「師父，你一向慈悲為懷，怎地出手傷人！」我替曲委蛇不平，即便傷人的是我師父我也不會偏袒師父的行為！

「狐青，妳說過妳會陪著為師的，怎地妳現在就要走了呢？」師父苦笑著對我說，我瞪大雙眼眨啊眨，覺得自己是幻聽了，師父怎地會說這樣的話！

「你不是師父！呔！何方妖孽速速現身！」我跳離師父身邊，不信這個邪，師父可不是那種為老不尊的人，他可尊了呢！

「……」師父他無語地盯著我，用那種特別感慨的眼神盯著我，我這才恍然過來，這真的是師父啊！

「師父，你別說這種話嚇我啊……」我鬆了好大一口氣，覺得我們這樣的關係剛好，總覺得自己奇怪，明明心上人能喜歡上自己是件好事，可我就不希望這好事發生，好似它發生，這樣的事就會變壞事，所以我特別牴觸，「師父，雖然美色當前，狐青很是心神盪漾，可我不會走，我會陪著師父的！師傅你放心吧！」

師父望著我，眼底有絲流光淌過，我望不真切覺得不踏實，可心想，他是我師父，難道還能害我不成？

「他就是能害妳！ㄚ頭！妳別讓他給騙了！什麼仙尊？簡直狗屁！踏著別人的修為妄想得道飛升，晏初你簡直喪心病狂！」金雙華突然竄出到我的腳邊，對著跟前的師父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金雙華你怎地毀謗我師父？」人在第一時間都是護短的，連我也不例外。

「雙華說的是，晏初並非妳想像的那樣仁善！他要是真的待妳好，就不會讓妳在此時留在他的身邊陪他度過天劫！」白桑也拍拍翅膀飛了過來，我聽到這一席話不由得害怕，「狐青，跟我們走吧，就算他先前做過多少傷天害理之事，我也不會追究，只要妳能跟我們走，我們便不會去傷害他。」

「狐青，本君知道妳對晏初有情，自然不希望妳傷心，本君會放過晏初。」曲委蛇走上前來，將我拉至身後，他怒視著眼前的師父。

我愣在原地，不知該做如何反應，我張了張嘴想說我師父不是這樣的人，可我卻說不出來，因為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師父對我說謊，他對我說他只有一兩百年的修為，可他卻不知道我能摸摸根骨就知道誰有多少修為，我曾經無意摸上他的根骨，意外得知他有千百年的修為，我一直以為師父是有難言之隱所以需要隱瞞修為……

那時我並沒有接受他們的建議，其實我只要跟他們走，之後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與悔恨，頂多也是和師父老死不相往來……

但是我就是傻吧，我願意相信師父，所以當他說，「狐青，來為師這裡。」

我就走到師父的身邊去，和白桑、金雙華和曲委蛇相對而立，我對他們說，「白桑姐、金雙華……阿曲，和你們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過得很開心，這是我的選擇，請你們不要干涉，狐青這條命是師父救的，自然是要跟著師父。」

轟隆──轟隆──那時遠處打了悶雷，我知道師父的天劫將至，他們望著我眼裡全是不捨，他們想開口挽留我，可誰也不敢再出聲叫喚著我，那一刻我留下了淚，不管我是不是青玉，面對他們的忍痛成全於我來說就是天下間最無私的愛，我哽咽著背對他們說，「只不過是場天劫，我若有福分自然躲得過，你們無須擔心。」

我並不知道當我離去時，師父那雙眼望著我流露出貪婪的神色甚至帶著一點惡毒，完全沒有一絲師徒的情誼留戀。

你看，轉過身後背對別人，你怎地能知道你最親的人其實是傷你最重的人。

【閒話家常】：

少女努力高產......  

故事剩最後一回和一篇番外，

這篇喜歡狐青說的那句：你看，轉過身後背對別人，你怎地能知道你最親的人其實是傷你最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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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結束後就是修改童話坑，鼻要問我為什麼童話坑寫辣麼久了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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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有些事也聽聽就好，自己本份有做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