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了個咪

《狐青》(九) 完

(九)狐魄之狐青

我晃了晃頭，心想自己真是學術不精，連打個坐都能打一個大盹兒來……彼時聽見風與雷的聲響，回了神看清眼前的事物，狂風捲起塵土花草，雷電接二連三的打在蓮華山的週遭，我坐在一處毫髮無傷，卻見四道身影在我眼前閃閃滅滅，塵土漫天飛舞，雷光乍現亮得我眼睛睜不開來，只聽得人聲此起彼落地叫喊。

「晏初！納命來！」我努力地想辨別是誰在叫喊，可風聲呼嘯太大，已是很勉強聽清說的是什麼。

我不明白這是怎地一回事，我快速地思索回溯……

自我和白桑他們分別後就和師父在屋裡打坐，等待師父的天劫到來，那會我閉著眼，腦海裡全是與師父相處的情景，記憶裡師父不會憐香惜玉對我，可師父會在我最需要人陪伴時在我身邊。

「狐青，你怎地如此相信師父？」師父突如其來地問上這一句話，我便睜開眼來看向與我對立而坐的師父，師父緊閉雙眼神色淡然，我抿了抿唇，按捺想衝上去吻師父的衝動，「不知道啊，你是我師父，我不相信你還要相信誰？」

「呵，真傻。」那幾個字是師父呢喃在口中，我沒聽清可也沒多問，我繼續閉上眼，聽著雷聲愈來愈近……

轟隆──

雷聲響徹整個蓮華山，我憶起曲委蛇的那雙墨青色的眼眸，記得雷光有害於他，想他不知道有沒有躲好。

嘩啦──

隨後又便伴隨著大雨來至，我也憶起金雙華不喜雨水潮性……

轟隆──嘩啦──

雷雨交加，我更是憶起白桑為了女兒不管風吹雨打也堅持地尋找，不知她是否依然認定我是青玉而盤旋在外頭不肯離去呢？

就在此時，除了在冥想打坐的我以外，所有人都伺機而動。

原是我在那之後便沒了意識，那在我清醒過來時，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鏗鏘──碰！咻咻──

我穩住身子不讓自己被暴風吹飛，捏起法訣給自己施個結界，才能輕易踏出狂風暴亂之外，出來後便見曲委蛇和師父針鋒相對，他們打的正精采，讓我不知道該不該冒著生命危險闖進去打斷他們。

「晏初！把狐青交出來！」曲委蛇手持一把玄色長劍直朝師父門面而去，而師父一派從容地向後移動閃過曲委蛇的攻擊。

白桑也和金雙華從另外兩方朝師父進攻，師父迎刃有餘地接下他們的招式進而化解，我從不知道師父有如此大的能耐！曲委蛇、白桑和金雙華的修為加一加好歹也有千萬年，師父只有千百年的修為竟能與他們抗衡，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他們太不厚道，怎地能三打一呢？

「呔！」我左閃右躲地衝進他們一來一往的招式之中，快步來到師父的身旁，「你們這樣打架不公平，我來助陣！」

白桑他們用一臉「妳來搗亂！」的神情瞥了我一眼，我趁著空隙撓了撓臉頰不太好意思。

然後我們開始惡鬥，雖然我是來給師父助陣，但實際上我是兩邊的和事老，哪邊有致命攻擊我就偷偷施法化掉。

可顯然我的加入讓白桑他們綁手綁腳，本來進攻順利的他們在我加入之後就只能狼狽躲避，起先他們不厚道，後來是我不厚道，但我就是故意的，我想，只要有我在，他們都不會下狠手來攻擊，可我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我師父。

我左手一記化招、右手一記削招，打得正有心得時，天雷一道打在我們附近，我打了個機靈，心想，對啊！現下不是幹架的時候啊，師父還得歷天劫呢！這幹架的事往後再約也不遲啊！

於是我趕緊捏個法訣要阻止他們的纏鬥，電光石火間，師父本佔了先機，可不知為何曲委蛇僅一招就打上師父的胸膛，師父忍不住退後幾步，捂著胸膛咳出血來！

我趕緊朝師父奔了過去，伸手攙扶起受傷的師父，「師父，你有沒有怎樣？」

「無礙。」師父把血咳乾淨才與我說。

曲委蛇追了上來激動地喊著，「狐青！離開妳師父！」

我不解地望向曲委蛇，隨之聽見轟雷作響，一抬頭就見一道天雷筆直地朝我和師父打了過來，我心一驚，趕緊捏起師父要我學透的那招法術來保護我們師徒二人，希望能減輕天雷的傷害。

法術展開來護著我和師父時，天雷也即將而至，我已準備好承受天雷打在身上的痛楚，不遠處的曲委蛇、白桑和金雙華朝我狂奔而來，神情淒惶，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只好讓嘴角牽起一絲笑……

我想告訴他們：我不能拋下師父，所以要承受天雷，我心甘情願。

當我這麼想時，眼角餘光則瞥見一道光亮，沒多想以為是天雷而至，下一瞬，朝我奔來的曲委蛇、白桑和金雙華竟在我眼前被雷光一打立即烈火焚身！

我驚訝地站起，意識到天雷居然轉了個彎打向他們，我奔出法術的屏護朝他們施了寒水訣想要澆熄那熊熊焰火，可我一個也澆不熄，我顫抖著手持續施法，哪怕要費我所有精神我也要救他們！

他們悶哼著也不痛喊，只是斷斷續續喚著我的名和青玉的名。

「青玉……我的青玉……」白桑身為一隻姑獲鳥妖被這一道天雷一打，烈火焚身的模樣像極一隻浴火鳳凰，那樣炫爛那樣瑰麗，可我清楚，她不會像鳳凰那樣浴火重生，迎接她的只會是死亡！她提著尖嗓喊著她生前最後一句，「娘終究沒能保護妳……」

「狐青妳個臭ㄚ頭……快逃……」金雙華忍著烈火紋身的疼痛，吃力地從嘴裡吐出這幾個字來，這隻愛跟我搶食的金華貓就這樣漸漸失去精神……

「青玉……狐青……」曲委蛇那一絲微弱的叫喚讓我隱忍多時的眼淚瞬間潰堤，這隻大蛇為何要這樣深情待我？為何這時候還要這樣溫柔地待我！

我想不透為何天雷會轉彎，難道是因為我的法術施錯了？弄成了反彈術？可這不可能啊，若是反彈術只會彈向施法之人並不會彈向其他人……

「啊呃──」就在此時，一道迅如閃電的光亮從我臉頰劃過直擊他們，剎那！他們淒厲痛苦叫喊，我回過神來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懾住，血紅的鮮血如忘川彼岸的曼珠沙華盛放在我的眼前，他們的血肉炸了開來，全數沾染上我的臉、我的全身，我瞪大眼睛望著他們一一倒下，燒成焦黑的殘軀在風吹下消散不見……

「不要啊──」彼時，我腦內忽然閃過凌亂模糊的畫面，那些片段快速交錯起來然後完整清晰，我愣在原地盯著地上血水映出的倒影，裡頭我的模樣明滅閃爍，容貌漸漸與另一個姑娘的模樣相融合，我撐不住這樣的衝擊癱坐在地。

「臭ㄚ頭，不管妳是青玉還是狐青，都是我金雙華的好友，好友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妳兩肋插刀，但這插的是天雷啊……」

原來……我覺得自己和金雙華臭味相投甚至想幫他是因為我們曾是好友。

「青玉……狐青……我的女兒，娘終於找到妳，可娘卻無法保護好妳，娘就是這樣沒用才害妳如此……」

原來……我不捨白桑的離去甚至想當她的女兒，那是因為我們本來就血脈相連。

「狐青，本君食言了，沒能護妳一生長安……小狐狸，本君從不悔能愛上妳……」

原來……我有時想跟著曲委蛇走或是看見他就有一股莫名的溫暖油然而生，那是因為我們曾是一對兩情相悅的戀人。

原來……天雷是被師父用神器將它反射到他們身上，使他們遭受天雷轟至而烈火焚身，接著還施加一道惡毒禁術給他們致命一擊！任誰也逃不過這樣歹毒的招數啊！

這大千世界，比妖魔鬼怪更險惡的多的是，上一刻能和你語笑晏晏，下一刻就和你兵戎相見，好比如我的師父，晏初。

「你可以傷我害我！可為何要借我之手去殺了最愛我的他們？」我忍著悲痛轉過身去，抹去淚水怒視著那個神色自若、站得直挺的人，好似他剛剛負傷的模樣全然是個虛象。

我的娘親白桑、我的好友金雙華和我曾經的愛人曲委蛇……就這樣死於我的無知，甚至死的時候連魂魄都不剩。

「狐青，若是他們不執意帶妳走，為師也不會傷害他們，毫無疑問，執念太深只會招來殺身之禍。」晏初用那毫無波瀾的神情訴說著這一件事，連聲音都無太大起伏，那神色竟比平時更加漠然冰冷，我直勾勾地望著他，想起與他從前的種種回憶，我忽然覺得他可怕而我自己蠢……我從來沒認清過這個人。

如今，我憶起所有，我是一隻九尾白狐，名為青玉，是青丘上最討人喜愛的狐狸，從小就有爹娘和長輩的疼愛還有個貪吃的好友，甚至和九重天上的蛇精談了一場人人稱羨的愛戀。

可惜好景不常，我的家園遭逢妖魔入侵，爹親死了，娘親帶著我出逃，可我就在那時生了一場怪病，本有千年道行卻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連模樣都變回了幼兒時期，娘親為了給我採藥治病將我交給忠誠的侍衛照顧，侍衛化作狐狸的模樣和清醒時的我玩耍，可誰曾知……

那時，身為一屆小仙的晏初路過此地，他相中我身上的靈氣，想納為己有就將我擄走還殺死照顧我的侍衛，而後被他封去記憶、掩去身份，以及給我一副新皮囊，從此，我成了晏初唯一的徒弟──狐青。

這些記憶和真相都是透過飛濺到我身上的血而得知，他們所有的念想和記憶都凝聚在血水之中，所有的情絲都成了一灘血水，乾涸後也就不復存在。

「好了，狐青，回到為師身邊，天雷還在打著呢。」晏初朝我伸出了手，可我一動也不動，宛如我腳下生了根種在土地上。

之前我想，就算晏初再狠，以他們的修為為何都躲不過天雷？

我這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天雷使萬物生也能使萬物亡，不是註定歷天劫的人承受了天雷，不是傷重就是死不會有新生，我的娘親白桑，身為九尾狐的她早已死去，之後成為一抹怨念而生的姑獲鳥妖，無元丹護體，遇到天雷必死無疑；我的摯友，金雙華是一隻金華貓妖，雖有千年道行但平時修為靠滿月精華，導致修為不厚實而無法承受天雷之力，必然傷重，爾後又被晏初狠狠傷了一記，自然逃不過此劫；而我曾經的摯愛曲委蛇，他活過千萬年的歲月，命數也即將到盡頭，身為精怪的力量亦趨薄弱，遇上天雷避無可避，先前也不知被晏初傷重幾次，最終竟是魂飛魄散。

他們不留半點念想給我，這一世我對不住他們，下一世我也還能彌補，可他們就這樣消散於天地間，只留我一人……留下來的那一個，需要多少勇氣才能去面對他們的離去。

我獲取到他們與晏初對峙時的場景，便是我在等待天雷失去意識那時所發生的，晏初為了讓我能和他站同一陣線便施法讓我昏睡，當我醒來看見三打一便自覺地與他站一塊兒，他還真懂我這性子。

晏初全盤托出，他說他們是將死之人告訴他們也無妨。

「我的那塊青玉石在你那對不對？我死了，那塊青玉石是不是也就無用了？」我的靈氣和我出生銜著的那塊青玉石緊密相關，修仙之人最希望擁有自然靈氣來助於他們修行。

晏初對名望和修為相當重視，當年擄走我無非是他不滿足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上仙，為了能夠更上一層，他需要濃厚的靈氣，而我是他最好的選擇，我的靈氣是渾然天成，只要日夜吸取日月精華，靈氣便會源源不絕，所以他靠著我那塊青玉石增加了不少修為，而他督促我修習法術為的就是讓我增加自身修為，我們九尾狐的血肉有延年益壽且不蠱的功效，他為了能平安渡過天劫便等待我的狐狸肉和狐貍血以及我雄厚的元丹內力，當然這些還能增添功力修為。

此後，他不惜修習仙家禁術和尋找神器以防有人打亂他的心計，畢竟我的身世他不敢小覷，怕是白桑、金雙華和曲委蛇會找上門來要人……

「狐青，妳不是說妳都會陪著為師面對？」晏初朝我一笑，我想，我喜歡這一個人，喜歡到只想一直待在他的身邊，心想他把我當徒弟也沒關係，結果，他從來沒把我當作一個對象，只當我是一件助他修行的利器，可見這是我對曲委蛇用情不專的報應。

我望著晏初，想著能望穿風月千秋該有多好，就這樣望至天荒該有多好，可我無法了，於我來說太難，著實太難。

狂風凌亂我散落的髮、我的衣，電光閃了又閃，轟雷打了西處又打了東處，我一年多來的人間歷練也是晏初設的一場局，我總想著他是我最慈愛的師父，一直深信不移，結果都是我十六年的一廂情願。

晏初算得此次天劫之日便詳細計謀著，先是把我踹到金雙華出沒的城郊，使我和金雙華相遇後跟著我知道一處靈氣濃厚的寶地，後又以我為餌引鬼怪出沒，讓你假借常來探我之名實則監試我的去向，再者，你知道白桑正在尋我，就讓我根據你說的道路前往，遇上你刻意安排的仙家子弟，你本想將身為姑獲鳥的白桑除之而後快，但你囑咐過他們不得傷我，結果我沒逃走反而選擇留下救治白桑，你怕我見到白桑可能會恢復記憶，就動身前來找我分散我的注意力，後又讓那些仙家子弟再度追上來，好讓我去接近曲委蛇，讓你能進一步查探曲委蛇的現況，最後帶我回九重天後放任我，讓我沒有一絲防備心一步一步走近你設好的網，讓你安心坐等天劫的到來。

說難聽點，我就是一隻被圈養的肉豬，每天被主人好好照顧和餵食，豬以為主人是好人給牠吃好住好，就天天樂不思蜀，幾年功夫過去，豬長得肥美極了，主人就把牠抓來殺了然後看是要高價賣了還是要自個兒吃了。

「呵，我自然是要和我師父面對，我只和把我當作徒弟的師父一起面對，晏初……你就算有再多修為也不過是仙，你永遠不可能成為神。」我對著晏初冷笑一聲，晏初對於我的話無動於衷。

我憶起我娘白桑對我說的話：狐青，活在這個世間有很多苦難，可我沒怨過什麼人，所以面對這些苦難我才能過得好受些，妳就記住這個吧……

我想說，娘，妳說錯了，不怨任何人的苦難一點也不好受，至少我不會因為你們的死而痛苦自責，我可以怨恨晏初他的狼子野心造就如今的悲劇，但好笑的是，我真的怨不起來，我一直把他當作我的師父看待，我一直記得他的養育之恩，哪怕他把我當成肉豬在養。

恢復記憶時，我挺想殺了晏初一解我心頭之恨，可我下不了手，他曾是我那樣敬愛的師父甚至是我喜歡的人，而我娘他們也不希望我殺生造孽，他們只想我能好好活下去，最好還無憂無慮地活，可你們都死了，我怎能無憂無慮呢？我注定這一生都如此難安。

想起他們對我的念想，我便舉步維艱地向後退，我盯著那灘怵目驚心的血水，決定把我的愛恨扼死在蓮華山上，晏初見我有動作後便緊盯著我。

九重天上的誅仙台恰好在蓮華山旁，我辨認好方位就朝誅仙台的方向用法術奔去，晏初見狀緊追在後，可他似乎忘了或者是他根本沒注意，我最拿手的就是──跑！

我一個跳躍站上了誅仙台中央，晏初離我還有一段距離，他神色有些焦急，他邊喊邊唸法術想要將我困住，「狐青，不准妳做傻事！」

我也捏起他教的法術向他攻擊，他輕而易舉地化解開來，顯然我的攻擊對他來說是撓癢癢，但我的目的不是打過他或是傷他，重點我也打不過也傷不了他，我只是想阻擾他，我想了想，面對這個人應該要面帶笑容地和他說話，我要是將真情真意擺他在面前，他還不知道要怎樣笑話我的愚蠢，我是隻很有自尊的狐狸。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得我滿意我就跟你走，不滿意的話，咱們就此別過，永不相見。」

晏初神色凝重地朝我走近，我見他無法商量，我就後退幾步，直到我立在誅仙台的邊緣，他才停下動作，我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麼，我不由得自嘲，心想為何之前我都想不透他呢，「你不要想要用法術困住我，如果你覺得你施法能比我跳下去的動作快，你就不妨試試，不過我想你是不會試的，你一向不做沒把握的事。」

不管晏初答得讓我滿不滿意，我始終是要跳下去的，我是隻固執的狐狸，如今跟他要個答案也不過是想讓我自己死得爽快些。

晏初從未用過冷如霜雪的眼神看我，他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個小丑在跳樑，「說吧，是什麼問題。」

我想他太過自負，此時我已經知道他的答案肯定不得人心，不過我就想看他吃鱉的神情，這是我唯一能報復他的，「你有沒有把我當作你的徒弟看待？哪怕只有一瞬。」

晏初想也不想地就回答我，「有。」

「哈哈哈哈哈哈──」我毫無疑問地捧腹大笑，這個人情商低到說這種話時都裝不出真誠，好在我不是問他有沒有把我當作一個女人看待，他為了挽留我肯定會胡言亂語，那我可能會笑得更誇張！

我想，我對他也不是那麼恨，畢竟他從未為我煎熬過，他一直把我當作一件修仙工具在看待，既然如此，我並覺得自己和他還有什麼恩怨，十六年的養育之恩，今日用四條命一筆勾消了，誰也不欠誰，挺好的。

晏初先是不甚理解地看著我，看我笑得這麼誇張後他的神色就愈來愈難看，正當他要開口，我打斷了他，「晏初，咱們……永別了。」

當下看見晏初那驚惶的神色後，我朝他笑了一下，什麼叫一笑泯恩仇，就是我這樣的。

我一個轉身背對他，整個人往前一跳！

我張開雙手迎接那削肉剔骨之痛，身為狐青的那張皮囊被刮得亂七八糟，而我骨子裡所有的前塵記憶漸漸從我身上一一剝離，先是與師父晏初相處的十六年，後是以狐青身分和愛我的他們重逢之景，接著是面對喪家國之痛的記憶，再來是與曲委蛇相濡以沫的日子和與金雙華稱兄道弟的日子以及與爹娘相處和樂的日子……

我吃力又茫然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瞧著遍體鱗傷的身子，沒有半點記憶，連自己叫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只知道自己命不久已，心底也有個聲音要我回青丘。

回青丘？我努力思索那是哪裡，隱約記得……青丘好似是生養我的地方，是我生活得最快活的地方，所以我要回到青丘去，回到我最溫暖的搖籃中。

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一路迷迷糊糊地走，我不知道青丘在哪，可我想，我走到不能再走的地方肯定就是我想回去的青丘。

後來我在漫漫歸途中化作九尾狐的真身，那時還有點力氣能笑自己原來是隻思鄉的小畜牲。

就這樣，我走了幾個日夜，沒多久就體力不支，走不了之後便用爬的。

日落月升、月升日落，算不清自己到底花了多長時間回到我的家鄉。

當前腳踏入一處種滿桑樹的茅屋後我便無力地癱倒在地，意識漸漸不清，所有的景物都朦朧起來，所有的鳥語花香都是虛無縹緲……

這日，恰好是驚蟄，雷聲轟隆得有些輕，似溫柔地叫喚萬物覺醒，明明萬物復甦有了新生，而我卻覺得疲憊不堪再也睜不開眼。

這一刻，我心滿意足，沒有前塵往事的我不知何為愛何為恨亦不懂悔恨與遺憾，一身輕落，死在了我的故土之上，沒有誰……能比我更加幸運。

【完】

【閒話家常】：

少女高產到完結中篇了......  

好啦，其實還有一篇番外才算真正結束，

預告一下，是晏初的番外，這個角色真是讓我又愛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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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看見晏初那驚惶的神色後，我朝他笑了一下，什麼叫一笑泯恩仇，就是我這樣的。

寫到這時，狐青那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深深印入在我腦海裡，真讓我心酸糾結。 

因為番外還沒寫完，後記只能晚點說了，我覺得我有好多話可以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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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想要畫圖了呀呀呀，可是又想趕快補童話改編的文，我好糾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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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呢，我聽了很多歌，先前的劇情有些歡樂，就找些歡快一點的曲調，

後頭兩回比較沉重，聽的就是這首，《沉香如屑》第二期ED《劫數》：http://www.lizhi.fm/1344397/2500475016785655814

覺得根本妥妥，虐起來相當順利。 

後記：

會有這篇文的想法，是因為之前選修課，老師要我們以《安陽亭三怪》來做藍本，首先，要有個捉妖人、三隻妖怪巴拉巴拉…… 

那時我很苦惱上網求救，然後熱心的大家讓我激起了相愛相殺的想法，於是，《狐青》這篇文便開始誕生。

我本來是要寫個短篇故事交給老師，結果一不小心寫太長(記得寫到凌晨三點 )，然後我覺得我寫不完，所以改成故事大綱交了出去。

可是已經寫了好幾千字不忍刪掉也不想讓它空在那，於是我就繼續把這篇故事完成，結果短篇寫到後來變中篇，我真的廢話太多了 

人物設定依舊是那樣沒什麼更動，只是不知為何我分了好多人稱來寫，可我寫得很歡快。

其實晏初當時不叫晏初，我想叫他白素……可是，我覺得這樣和狐青的娘白桑好像是同個家族似的，所以我就重新替師父取名為晏初，語笑晏晏的晏，萬物初始的初，晏初這個名字我很喜歡，但他的性格我不是很喜歡，實在太虐啦！

我最喜歡的男角是阿曲啦，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讓狐青和他破鏡重圓一下，但最後我沒那麼做，我也不知為什麼，對此我對不起阿曲啊，這樣一隻深情的好蛇，我就這樣賜死他了啊！

白桑的部分我寫了兩三次才定案，阿曲的部份好像也是一兩次，但最終能完成我還是很感動的，我好久沒寫完一篇文啦~~~ 

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看他們釋然晏初的所作所為，我是覺得真的有這可能性，他們對狐青(青玉)的愛護是日月可鑑，只要狐青過得好，他們也就不會多說或多做什麼，他們的愛是如此美好。

而狐青最後的一笑，讓我很心疼，哀莫大於心死，才能這樣坦蕩的一笑泯恩仇吧。

其實在寫篇文時，家中遇上生死之事，長輩長期受病痛折磨，最終離去時似乎臉色平和，雖有感慨，可我覺得這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是一種圓滿，我們無須太過悲傷，我們在送她最後一程的這件事上做好本份就好。

人這一生，生老病死也是一種功德圓滿。

所以在寫狐青面對死亡這件事，她是平淡的，甚至覺得自己這樣死在故土上是一種幸福，或許你們說她沒有記憶，所以她可以死得輕落，許是如此，但我覺得是狐青自己悟出了道理。

那時我在想，從來沒人教過我們如何去面對死亡，對於死亡我們該以怎樣的心態，很多時候我們的怕死是因為無知，因為不知而感到恐懼與心慌，當然有時候怕死只是因為還有事要做，放不下捨不得。

在後頭，添了晏初的故事，本來我只想讓他們止於師徒之情，但狐青的性格實在太討我的喜，我就寫了晏初是喜歡上狐青的，只是晏初醒悟太晚，狐青最終也離他而去。

看完之後你們有怎樣的感想呢，希望我的故事能讓你們有所感悟甚至去思考，如果有幫助到你(妳)那真是太好了，若是沒幫助就是我功力太弱，我就繼續加油！直到我寫的故事都能帶給你們不同的想法！

這就是持續寫故事的初衷。 

寫於2016/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