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青》番外(三) 

(番外)上仙之晏初

我是一個棄兒，父母養不起我就將我拋入山林裡讓凶禽猛獸果腹，我大難不死，被一位逍遙人間的上仙心血來潮救了一命，我為求活命死皮賴臉地跟上他，他甩不開我，只好任我給他鞍前馬後。

有日，他與我說，「孩子，本仙得去歷天劫，這一去不知是否能回得來，你好自為之吧。」

語畢，他揮了寬大的衣袖後便絕塵而去，我半個字都來不及說出口，想道謝他當年的救命之恩也無處訴說。

那年我十歲，別人家的孩子都還無憂無慮地受著父母恩惠，而我卻天天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想吃點東西就給人乞求，但往往因為我年幼，乞討來的食物馬上就被大人給瓜分，我想去給人家工作，雇主們都認為我在世道混過肯定手腳不乾淨，紛紛將我拒之門外，有時遇到大戶人家救濟分到點食物就會引來其他人一頓胖揍甚至搶走食物，好幾次差點就這樣死了，可我不甘心，我想活下去，我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對我來說，活在這個世間上，沒有強大的力量就只會被拋棄、欺凌，於是我將良心拋棄，學會了偷拐搶騙。

有一陣子，修仙之行人人趨之，我從中聽聞修仙之後除了不愁吃穿還能擁有強大力量，心生嚮往。

我是苦怕了，不想再過著這種非人的日子，於是兩手空落的就跟人上山求仙，求仙的路途崎嶇蜿蜒，艱鉅難行，我先前練過一身活兒能應付這些考驗，其餘那些人則是養尊處優慣了，受不了這些折磨便紛紛退縮，只有我勇往直前，他們貪生怕死，而我是不怕死但貪生，最終我來爬到蓮華山的山頂，遇到蓮華山的仙尊，她見我本事好便將我收為徒弟，細心教導。

「為師見你根骨尚佳，勤加修練必能一鳴驚人，」她生得秀氣，眉眼柔情似水，笑起來的眼眸像彎月勾人，「為師很看好你哦！」

我承襲她的一切絕學，劍術精湛讓人連連稱奇，而她也包容我的過去、寬恕我之前的行為，我漸漸喜歡上她，可她卻不接受我的心意，我心想沒關係，往後的日子還長著，我能夠等。

以為我是熬過來了，終於可以體會溫情，可不曾多想，我能夠等，她卻不能夠等，不過幾年之後她便仙逝。

仙逝前她淚流滿面與我坦承，「晏初，當年我讓你留下並非你的資質好，而是我一個人太久，久到太過寂寞想找個人作伴……對不住……」

我知道，我怎會不知道，要是我根骨好，當年那個上仙就會收我為徒。

「晏初，有你在身旁陪著真好，我沒有遺憾，最後希望你能活得快活些，晏初，我記得你就好，你忘了我吧……」語畢，她閉上眼，身子一點一點化為光點飄散於天地，我愛的這個人再也不復存在。

晏初，是她取的，從前的我沒有名字。她給我這麼多，卻在最後要我忘記，本以為我的師父是唯一給我溫情之人，但最後如同那些拋棄我的人一樣，如此鐵石心腸。

自此我醉心於修仙之路，我從不信命不信道法自然，我只信我能與天一戰，我與天戰勝後，往後的日子也就不會有人逝去，任何人都能得道永生。

在修行的千百年間，我時不時下山尋天地間的靈氣，當時，我遇見一隻小狐狸，她身上與生俱來的靈氣讓我相當心動，甚至瞧見她有一塊能聚集靈氣的青玉石，我便打定主意要將她帶走，於是我殺了她身旁的狐狸將她帶回蓮華山。

使用古老的仙法禁術抹去她的記憶、氣息，給她一副凡人的皮囊，治好她那怪病，爾後讓她跟著我修習仙法、吸收日月精華。

她是我歷天劫時最好的良藥，只要有她靈狐的狐狸血肉和那顆元丹便能助我完成歷劫之難，而我拿著她的青玉石聚匯靈氣使平時的修為大幅提升。

我給她新取了個名字，狐青，只因她是狐狸青玉。

我知道她的記憶，她所認識的，我皆是難以抵禦，可我不願意放棄，這靈狐能使我功力大增與天抗衡，我除了想永生之外也想從蒼天那裡將我的師父奪回。

可這小狐狸居然一如我當年，跟前跟後著，不想理會她還是貼了上來，老是喜歡往我懷裡鑽，總一口師父師父地喊著。

狐青吸取日月精華也有些時日，那時她並不知道吸取這些日月精華會造成什麼，總是一副相當惶恐的模樣。

「師父！師父！我居然聽見門口那顆小菊花說喜歡我，我簡直要被它嚇尿了！還有還有，師父你種的那顆梨樹竟然威脅我不能和你走太近，否則它要用一堆梨花將我活埋！」

我忍俊不禁，在她的日子裡，天天很歡鬧，一開始我嫌她吵後來沒聽見她大呼小叫我有些不習慣，她一年多不在蓮華山上，我很是懷念。

其實，我知道她喜歡我，可我並不喜歡她，我愛的是我師父。

歷天劫那日，我順勢殺死了她的至親至愛，她憶起過往，我也早有準備她會一劍砍來，可她卻什麼也沒做，她只是用那雙悲傷的眼眸望著我，我想，依她個性怎地不找我報仇呢，這樣或許我就不會愧疚，對於她，我竟深深感到愧疚。

「我的那塊青玉石在你那對不對？我死了，那塊青玉石是不是也就無用了？」

我從未想過，這樣一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姑娘竟說這種話，我想起她用堅定的神情和我說過，「師父你且放心，狐青和你師徒一場，定會和你共同面對！」，那一刻，我竟不捨起來，所以我想挽留她，無關其他，「狐青，妳不是說妳都會陪著為師面對？」

可她一句話也不答，只是安靜地望著我，正當我想開口時她便轉過身狂奔，我知道她要去哪，那時我是真的只想將她留在身邊，讓她在我身邊撒嬌吵鬧，天劫一事我也覺得不是那麼重要，我現下只想要狐青留下哪也不去就待在我的身邊。

她躍上誅仙台，離我有一段距離，我忽然很慌張，我想施法困住她，「狐青，不准妳做傻事！」

她也捏起法術阻擾我，她面帶笑容地和我說，「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得我滿意我就跟你走，不滿意的話，咱們就此別過，永不相見。」

我朝她走近，她則後退幾步，直到見她立在誅仙台的邊緣，我才停下動作不敢再動，我不想放手也不敢伸手，我知道她恨透我，可為何她要以自己性命來……我心想我得冷靜，我不能衝動，我定定地看著她，按捺心裡的衝動，「說吧，是什麼問題。」

她仍舊笑得歡快，她問，「你有沒有把我當作你的徒弟看待？哪怕只有一瞬。」

我其實都想好了，她問什麼我就順她的意，只要她能跟我走，我都順她的意，所以我想也不想地就回答，「有。」

「哈哈哈哈哈哈──」可她卻捧腹大笑，我不理解她為何要這樣笑，見她笑得愈來愈誇張，我才意識到，她根本不是要聽我的答案，她只是用這樣一個詆毀自己的方式來報復我，她以為我說的是假的，她以為我要她留下只是為了替我擋天劫？

我張了張口要喊她，她朝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純粹沒有半點情意，她說，「晏初，咱們……永別了。」

一個轉身一個跳躍，動作一氣呵成，我來不及反應，待我回過神，我再也抓不住她的任何一片衣角，她在我眼前直直地下墜下墜再下墜，我本是要跟著她跳下去，可一道天雷猝不及防打在我的身上，我不能行動，忍受著那烈火燒身的痛楚，回想著和狐青相處的日子，回想著她說，「……你是我師父，我不相信你還要相信誰？」

妳為何不願意再待在我的身邊了？妳為何再也不相信我了？妳為何不對我傾訴情意？妳為何不殺了我而是選擇詆毀自己？

狐青，為師騙妳太多，所以為師留不住妳……可妳走了為何也不帶為師一起走呢？

果然不能說太多謊，看，往後就算是真情真意的話語，也不再有人相信。

安然渡過天劫的我，獲得新生，就如同狐青所說的，我就算練到極致也不會成為神，我依舊是仙，只是地位比較崇高的仙，我終是無法與蒼天一搏。我這一生總是在離別，我妥協自己的命運，再也不和任何人往來，這樣的離別我不想再次經歷。

我知道狐青是要我孤老終生，她想讓我一個人活著要我嘗盡無盡孤寂，所以我留下，她給我這樣的報仇我願意承擔，讓我懷念著她，讓我對她相思成疾、飽受折磨。

孤守蓮華山的這段日子，我總會攤開左手掌心，望著一塊黯淡無光的青玉石躺在掌心裡，它冰冷的溫度穿透肌膚深入骨頭，狠狠地扎在骨心上。

我自以為看破了全局，卻獨漏自己的心。

成神成魔又有何用？無人與我欣賞這花開花落，與我共賞那雲捲雲舒，這樣的飛升又有何意義？

【閒話家常】：

高產少女來更新啦！

好了，晏初也被我虐得死去活來，

真是又愛又恨晏初啊啊啊啊啊──

但如果要我從晏初和阿曲來選，

我還是會選阿曲吧XD，晏初好虐我受不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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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番外，聽的背景音樂是，《凡心》/許多葵：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0oFia8Q8fk&list=PLhr-O5aGaZbkgQCP7gntsarPceFqKUGn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