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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世姻

 

 

第二章──容院深深 和她同的姑娘都曾經嚮往,有位翩翩公子跋山涉水而求得自己心,而她就只想自己有一天跋山涉水而去求得一錢財

 

 

露濃更深重,未到天光,苗井睜開眼後便緩緩起身,神色有些茫然地看向半掩的窗口,窗外一片漆黑,黑得如一片死氣沉沉,連半點蟲鳴蛙叫都未有,苗井皺了皺眉,這是怎麼了?為何她沒聽見雞鳴?苗井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環顧身處的四周,忽然間苗井愣住了……娘親和弟妹們呢?這是哪?作夢?

 

一連串地疑問沒有停留在苗井腦海裡太久,不過眨眼間,帶著露水的風徐徐吹進屋來,讓苗井瞬間清醒過來!啊……她忘了,她已是容家人,身邊自然沒有娘親和弟妹們,即便她身入容門,可心未入門,才會恍惚之間還認為自己是個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市井人。

 

思於此,苗井望著對頭那睡得有些不安穩的容相藺,先是關了邊上的窗門,再起身放輕腳步走至容相藺的床邊,她望著在睡夢中還是一副不安的他,想著自己入眠時是不是也是如此,即便有個安穩環境能一枕無憂,可她的心頭事卻成了她無法安穩入睡的因果,容相藺在睡夢中是否也在重蹈覆轍讓他耿耿於懷之事?

 

她像幫踢被子的弟妹們替容相藺蓋好被子,頓時,她感覺自己又多了個弟弟般,縱然這個「弟弟」比她還年長,可這照顧的工作跟照顧她家弟妹並無差別啊。

 

不過平常這個時候正是她洗漱準備出門上工,所以她醒了也就不會再倒回去睡,想著離她這個新嫁娘給公婆請安的時辰也未到,她微微伸了伸懶腰,打算自己先把這容家大院繞一圈熟悉熟悉,如往常一般,怕是吵醒了弟妹們和娘親的她也怕吵醒容相藺,所以她的動作都是能輕就輕、能小就小,連開門出去都有一套方法,不讓陳年的門嘎吱一響,於是,這門寂靜地如沉默的僧人入定冥思,連一向淺眠睡在偏間的阿笙也未然察覺。

 

苗井走出了門外,如平日都會深吸一口大氣,卻未料這院子裡的鮮花花粉太多,這一吸差點讓苗井打了個大噴嚏,好在即使收住,否則她這聲響肯定驚擾所有容家人,她捏著鼻子、皺著眉頭,循著一絲微弱天光走在容家深院裡,這路彎彎繞繞讓一向習慣走在條理分明市井路上的苗井有些暈乎,不過她還是順利地走到了茅廁,怎知才剛要開門,就一個人影提拉著衣裙走了出來。

 

「哎喲!這一大清早的嚇誰呢!」對方皺皺眉頭,沒想到連鼻子也皺在一起,苗井微微低頭表示自己不先敲門就拉開門的舉動確實唐突了……「新來的吧?這一大早是睡不慣?哎,跟妳說唄,過幾天就習慣了,這普天之下除了皇家就沒有比咱們容家更舒適的。」

 

「啊對了,我說妳……既然都睡不著,那就把這茅坑的糞都清了唄,蹲下去都要蹭到屁眼上……哎喲,那個清糞的我早晚要跟老楊說一聲,把他譴了去!」語畢,那人只順手拿來茅廁旁的一個大木桶塞給苗井,也不讓苗井說個「不」字就飛也似的走了。

 

苗井一會望著木桶又一會望著茅廁,心想:連清個茅坑都不會?這容府的下人還真過得比別人家下人還舒適,莫怪說,除了皇家第一舒適,容家便是第二。

 

她也沒多想,從腰側抽出一條帕子掩著唇鼻在後腦勺打了個結,就開始把那快滿出坑外的糞清理了起來,這活兒她做來也是極快,差不多一刻鐘的時候,她就已經把茅坑給清得乾淨,接著還裡裡外外地打掃一番,讓本來有些又髒又臭的茅廁瞬間煥然一新,她適才在院子裡順手摘了幾朵鮮花,雖不知是什麼花可聞著清香不刺鼻,她喜歡這味兒,就摘了幾朵放在身上,想著之後能做個香包隨身帶著,恰好這會派上用場,她卸下她臉上那塊帕子,拿它包著被她擰得有些爛得出汁的鮮花,再將其掛在茅廁裡的邊上,雖說這茅廁不是奇臭無比但也不怎麼清新宜人,如今這花香也不會和屎味兒相沖反倒能掩住臭味,這之後肯定是讓人上起茅廁心情也愉悅。

 

苗井心滿意足地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天邊已經泛白,覺得也差不多時候回去,換個正式的衣裳再準備和容相藺前去拜見容家二老。

 

 

 

 

她悄無聲息地推門進房,前腳還未落地,就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迎面而來,她驚得抬頭正好對上那雙冷意逼人的眼眸,對方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害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橫在房門之間有些滑稽。

 

「上哪兒去?」容相藺就坐在一進門的茶桌旁,一旁站著懊惱的阿笙,阿笙一見到苗井安然無恙的出現也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倒吸了一口氣,只見容相藺黑著臉、神色極其不悅,苗井也不打算頂嘴,反而乖巧地走進房內,順手帶上木門把裡外擋得結實,她站在他的面前一臉坦蕩蕩的模樣,「就去茅廁。」

 

「去了半個時辰?穿得還是這身?」容相藺顯得有些不耐,可還是耐著性子問問這個醜ㄚ頭有沒有做出失禮之事,她名目上還算堂堂容家少奶奶,居然就穿著粗布短衣在容府裡遊逛?那身打扮連下人都不穿,她一個少奶奶居然穿成這樣!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苗井眨了眨眼,沒把穿著的事放在心上,倒是詫異著另一件事,「哎?原來你醒著啊!那怎不醒來吩咐我?」

 

「……純粹不想一早醒來就看到蓬頭垢面的醜ㄚ頭。」容相藺哼唧一聲,苗井真想一腳把容相藺給踹倒在地!可再怎麼想也不能付諸行動,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點做人處事的仁義道德,容相藺可以不有,但她苗井不能不有!

 

苗井只能腹誹嘴不饒人的容相藺,打算不理容相藺的她正準備越過容相藺時,他便眉頭一皺,「跌進茅坑?」

 

「有味兒?」苗井一驚,抬起兩隻手臂聞了聞,聞了許久未果,覺得沒什麼臭味……

 

「還真跌到茅坑?」容相藺一臉嫌惡地看著苗井,他又再度將她從頭到尾審視一番,不耐地吩咐阿笙去幫苗井換洗,好早些準備去給他爹娘請安奉茶,「快帶少奶奶下去梳洗,別誤了請安的時辰。」

 

「是。」阿笙倒不會想苗井是在生事,十六歲的姑娘還是帶有童心,來到這偌大的容府,怎麼可能會毫無興致?她能理解,可其他人就不會這麼想了吧。

 

當苗井經過容相藺身旁時,容相藺忽然一驚便有些急躁地喊住苗井,「妳摘了院子裡的花?」

 

「嗯,那味兒我聞著喜歡,就摘了幾朵……」苗井如是回答,但眼看容相藺氣得都要站起跑來掐她的模樣有嚇人,不過他要是能跑來掐她,她也算是做了功德一件,她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問,「呃,不能摘?」

 

砰!容相藺的大掌往桌上一拍,整個房內頃刻鴉雀無聲,苗井都覺得她吞口水的聲音都能讓五步開外的容相藺聽到。

 

「妳……妳!大膽!」容相藺就這樣妳半天也妳不出個所以然,只說了句大膽就氣得扭過頭去,只見他氣得全身發抖也不再和苗井有半點交談。

 

苗井心裡記下了,院子裡的花不能亂摘,容相藺會氣到發抖,要是太刺激他,他有可能會被氣到昏倒……

 

隨後她便跟著阿笙到內間梳洗,在讓阿笙伺候時,她問,「那院子裡的花……對容相藺很重要啊?」

 

阿笙像是憋了許久這才噗哧一聲笑出來,「那些花兒都是少爺親自種下的,少爺腿腳不方便後,對這些花花草草極有興致,挺細心照料的,像是把那些花草當作知己甚至孩子般,少奶奶這一摘……簡直是摘了少爺的命根子啊。」

 

「莫怪莫怪,亂摘男人的命根子是不太好,對了,阿笙,容相藺他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比如喜歡吃什麼或是喜歡聽什麼戲之類的,我得好好給他賠個不是,也順道跟我說說這容府裡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吧?」苗井聽完阿笙的話後點頭如搗蒜,心想,她這樣摘了人家寶貝確實不妥,每個人都有珍重之事或物甚至是人,她隨意對待他人所珍視的是不好,當然她是無心之過但也不能得過且過,她得正式向容相藺道個歉。

 

她想,換作自己,要是哪天她所珍視的被人給欺負,她也會氣不過。

 

「是,阿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阿笙就是喜歡苗井坦蕩蕩的個性,若是她錯了,那麼她願意承認也願意負責,還會設身處地替別人著想,苗井這樣的姑娘確實不配他們家少爺,苗井配他們家少爺簡直是可惜!

 

 

 

 

苗井身著錦繡衣裳就是感到不習慣,該說是質料好的讓她無所適從還是繁複的穿法令她心力交瘁,這她都不得而知,只知她沒有一年半載是不會習慣的。

 

她個子嬌小,體態也不豐腴,簡直瘦弱到風吹就能倒,可她的身姿卻不是那種蒲柳之姿,倒也沒讓人激起想好好愛惜之感,只會讓人動動手指推她跌倒,以容相藺來說確實是這樣想的。不過容相藺很滿意阿笙替人梳妝的手法,苗井確實不漂亮也沒身材,膚色還蠟黃不討喜,但稍微梳妝打扮一番,還是有幾分姿色,但要容相藺給個標準,就是一兩分吧,不過相對於普通人那大概有五六分了。

 

苗井一頭長髮被盤了個婦人髻卻也沒顯老氣,阿笙特意在苗井的鬢髮之處結了幾條辮子朝後頭髮髻一盤,多了些形式不枯燥乏味,頭頂上一支富有木槿花樣及幾顆翠綠寶石的銀簪顯示身份也顯端莊,而在兩邊髮側個別別上成對蝴蝶,它垂下來的銀質流蘇叮咚作響則是顯出朝氣。

 

阿笙也給苗井上了層淡淡的薄妝,稍微打了層妝底,畢竟苗井的膚色不是那種白皙透亮的白,白粉上得太多就顯得矯揉造作,眉眼的部分,阿笙並未做太多修飾,一是苗井的眼睛生得水靈好看,二是苗井成婚前就已經讓人從頭到尾徹徹底底的整理門面,以至於阿笙只需替苗井描一筆眉就夠了,最後上點胭脂就大功告成。

 

此時,苗井雙手微微交握放置腹部前端,低垂著頭的模樣如大家閨秀的內斂不張揚,目光自然也放得低也就不會直勾勾地盯著別人瞧,容相藺看她如此感到訝異,但他依舊板著一張臉,那張臉好似在說:哼,這才是該有的模樣,先前的那些舉動是吃錯藥了?

 

「容……夫君,不知妾身這樣可還滿意?」苗井欠身的姿態擺得恰到好處,容相藺瞧了她一眼後什麼話也沒說,逕自地掄著木椅的輪子往外走,苗井趕緊跟上,走了兩三步覺得不自在,兩手提起裙子後大步大步跟上,阿笙緊跟二人身後,心裡一驚,發覺苗井這樣的舉動不合乎禮數正要發聲阻止,容相藺便停下動作,頭也沒回地說,「過來。」

 

苗井與阿笙面面相覷不知他是叫誰過去,用眼神交流一會後,苗井決定走上前去,她一臉和顏悅色地詢問著容相藺有什麼吩咐,他睨了她一眼後,以二人之間的距離所能聽到的音量說,「醜ㄚ頭,讓妳來推輪椅。」

 

當下,苗井的一拳差點就往容相藺的面門招呼過去,可她到了最後關頭還是忍了下來,把兩手憤憤地搭在木椅後頭的把手上,心想:這容相藺好歹也不是在眾人面前這樣稱呼她,算了算了,不要計較這種事,若她計較就顯得太小家子氣,她可是有容乃大,這點事不放在心上!

 

阿笙在後頭看在眼裡並不覺得欣羨,只覺得她家少爺確實很會做面子,她家少爺知曉苗井不習慣穿這些錦衣華服,自然舉止也不會多端莊,他讓苗井去幫他推輪椅看似兩人相處融洽外,最主要是讓苗井不再有不雅的行為出現,免得讓容府裡的下人們口耳相傳到市井上去讓外頭人有機會笑話容府。

 

她雖不知道二人昨晚相處情形如何,可今日一早二人的一來一往,多少猜出其中一二,這二人還未完全達成共識不過倆倆都盡量相互配合,阿笙不由得掩嘴一笑,覺得他們往後若是再多一些交集肯定有趣。

 

「醜ㄚ頭,我是說過不干涉妳,可妳的言行舉止於容家簡直是個大笑柄,容家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不能隨意讓妳折騰……」苗井大抵知道容相藺想說什麼,無非就是她如今的舉止損了容府的面子,會讓容府被其他人家看輕,但他具體要她做什麼她是不明白,「所以容大爺有何吩咐?」

 

容相藺在一早就下了個決定,「我和娘商討過,會請先生過來教導妳儀姿儀態、女紅……」

 

「得了,你還讓我學四書五經、琴棋書畫……」

 

「我正有此意。」容相藺慎重地回答她,頓時讓她吱不出聲來。

 

苗井本不是目不識丁,大字也識得不少,可要她寫出來她倒是寫不出來,她本來也大咧咧習慣,這會又要她學姑娘家的嬌態模樣根本是折磨,最重要的還是讓她學女紅!她打死也不想再學!雖說她娘親就是個繡娘,可她毫無傳承到她娘親的手藝,她學了女紅三年,娘親要她繡一對鴛鴦,她繡出來後便讓娘親覺得慘不忍睹,她娘親說:「阿井,妳繡得是兩隻雛雞?」,從此,她娘親就放棄她的女紅了也不再教導她各種繡功。

 

「嗯?妳還不願意?」容相藺轉過頭來盯著安靜下來的苗井滿是不屑。

 

「容大爺都吩咐我了還能不願意?不過……能不能不學女紅?這我真的學不來。」苗井什麼都能學,偏偏女紅她就是學不來,再多給她三年五載,她恐怕還是繡不出一對鴛鴦,只得繡出一雙雞鴨。

 

「妳娘就是個繡娘,妳還怕學女紅?」容相藺一臉不想相信,以為是苗井推託,便毫無商量的說了句,「身為容家的媳婦,妳就要什麼都會。」

 

苗井噘了噘嘴、皺著眉,一臉像是吃到酸死人不償命的酸梅,「你這不是打臉?昨晚不承認我,說我是個照顧你的ㄚ頭,這會就跟我說我是你家媳婦……唔!」

 

容相藺見她噘嘴覺得難看便伸手一彈,可這一彈,兩人卻是一愣,容相藺表現淡定地將手默默地收了回來但實際上是嚇得趕緊收手,可他的目光卻盯在中指指頭的位置,彷彿上頭還留著剛剛接觸到苗井嘴唇的柔軟觸感,而苗井是被容相藺突如其來的冰涼指尖給嚇得愣了一下,可唇間卻有一絲微麻之感,讓苗井不自覺得抿了嘴,心想,這容相藺彈得也太大力,居然還讓她的嘴唇麻了起來!

 

這二人的所有舉動全都盡數收進一旁下人們的目光裡,他們都覺得自己要沸騰了起來,從未想過他家少爺能有這麼溫柔的舉動,有些人覺得苗井就是他家少爺的真命天女,有些人則是覺得這苗井才僅僅一晚就收服他家難搞的少爺,肯定是不能小覷的狠角色……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來到了偌大無人的廳堂,容相藺一向掐時辰掐得早,苗井也沒覺得要等候多時是不妥的,畢竟他們這樣的晚輩理所當然要早點時候等著長輩們。

 

阿笙上前拉開從主位看過來左側貼近門口的椅子,讓容相藺直接移動輪椅到此處,苗井眼見如此便往後一挪要挪到容相藺斜後方站著,容相藺卻伸手攔住苗井,還順勢將她拉到他右側的座位旁,淡淡地說了句,「坐下。」

 

苗井有些懵,按理說,容相藺是不會接受和她平起平坐的……啊,她忘了,身旁有個阿笙,外頭還有幾個家丁看門,苗井滿意地笑了笑,覺得自己還算精明,容相藺目前心裡盤算些什麼她都還算清楚。

 

這時,容相藺瞧見她的笑容後並對著苗井勾了勾手指,要她將頭靠過來些,苗井知曉容相藺是要跟她說話,她很識相地把耳朵遞了過去,聽聽看容相藺是要跟她說什麼,「醜ㄚ頭,別想太多。」

 

「……」苗井暗忖,她適才肯定是表錯了情,不然怎會讓容相藺會錯了意!

 

不過這一串舉動看在外人眼裡,多多少少是夫妻親暱之舉,縱然大家都這樣會錯意,阿笙依舊淡定如是。

 

 

 

 

苗井想著阿笙先前和她說的話,阿笙說府上沒什麼規矩要特別注意的,要仔細注意的是要求甚多的容相藺,又說,容家人向來和藹可親,謹慎以待的是容夫人娘家那邊的人。

 

那是阿笙利用替苗井梳妝打扮之時和她說的,她暗暗記下不敢馬虎,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她一抬頭往門口一瞧,幾個家僕們恭敬地彎腰喊道,「老爺、夫人!」

 

苗井再次見到容夫人有些奇妙,一個多月前,這容夫人還帶有心計和她談條件,結果這會對她居然是毫無芥蒂,讓她不由得讚嘆,這容夫人確實是個厲害人物,不說她這等事,就說容老爺從未納妾便讓苗井欽佩,要何等手段才能讓有權有勢的男人忠於自己?

 

苗井立馬站起身來微微朝二人福身,則容相藺是喊了爹娘,容老爺容平和容夫人文茱雙雙點頭含笑,容夫人搭著容老爺的手臂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這會,容夫人笑笑地開口,「阿井,坐著吧!站著多拘束,再說,你倆昨兒個新婚,怎地不睡晚些?」

 

苗井緩緩地坐回位置上,眨了眨那雙大眼,正想著要怎麼回答才得體時,容相藺竟是和顏悅色,一字一句都溫文柔和,他回應著他娘的問題時,讓她有些難以相信眼前的容相藺和她認識的是否為同一人,「爹娘可別慣著阿井初來乍到,怎麼說阿井的身分也並不一般,她作為容家的媳婦給您倆請安的禮數自然是不能少的。」

 

苗井一聽他喊她阿井,有些不可思議,雖說阿井任誰都能喊,可讓容相藺喊就有種奇怪的感覺,而且他還故意柔聲的叫喊,讓她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哎,這禮數少了又有何干係?這讓咱們兩老趕緊抱孫子才是大事嘛!茱兒,妳說是不是呢?」容老爺伸手拍了拍坐在一旁容夫人的手背,笑得很是燦爛。

 

苗井微低著頭,目光也不太敢太直盯人看,她稍微瞧著容老爺的模樣,雖無臃腫的贅肉油光但臉和身材都有些福態,兩耳耳垂大如珠,即便嘴巴沒咧開笑,但那一雙微上揚的眼睛卻是讓他看起來都在笑,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倒像是彌勒佛祖,看來,容相藺面貌是承自他娘,不過老了會不會由他爹啊?如果真是這樣她倒想看看!

 

這時容夫人指間捻著手絹,拿起便是遮嘴一笑,「老爺,你說的甚是呢!」

 

「藺兒、阿井,聽到沒?咱們倆老也就求個年後能抱個孫子,可沒其他要求了,你們得加把勁啊!」

 

苗井一聽,在心中大大的搖頭晃腦,哪有什麼傳宗接代呢,容相藺又對她沒興趣,怕是要讓二老失望囉!她本要說話,可容相藺最比她快一步,「爹、娘這事不急,阿井還有些小孩心性,等過幾年她大了點再說吧。」

 

苗井不用開口應答自然是好事,她就只要坐在一旁笑著點頭點頭再點頭,忽然覺得容相藺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味嘛,心裡正美滋滋的時候,一抹人影走了進來,苗井扭過頭去,那人一瞧見苗井坐在容相藺旁邊,不禁大驚失色,顫著手指著含笑的苗井,「妳……少、少奶奶?」

 

一旁的容相藺見著,心想大抵是苗井一早出去和劉婆婆打了照面……至於發生什麼倒有可能和她回來時帶著屎味有關。

 

主位上的二老摸不著頭緒,容夫人首先開口問,「劉婆婆,妳怎地如此驚訝?」

 

「那、那是……」劉婆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難道要說她今個兒早上讓少奶奶掃了茅廁這件事?而且少奶奶還打掃得如此乾淨……若是讓眾人知曉,豈不說她以下犯上了?雖然大夥不怎地想接受這位少奶奶,可人家地位比他們這些下人高,他們也就嚼嚼舌根子討個痛快!這種冒犯之事他們倒是還有分寸,可這會她居然把少奶奶當成新進下人,尚不知少奶奶脾性如何,可這行為就足以讓她吃頓板子!

 

苗井見劉婆婆著急的模樣,不由得一個機靈,對著主位上的二老說,「爹、娘,是今早我去尋茅廁時,恰巧遇到劉婆婆給我帶路,她人可好啦!親自帶我到茅廁呢,之所以劉婆婆這麼驚訝是不知道我是誰而已,沒事沒事。」

 

二老聽了恍然大悟,心想這劉婆婆性子極有可能不小心冒犯,可苗井說沒事那就是不足掛齒的事,他們也不追究,容老爺率先開口朝苗井說,「沒事就好,劉婆婆若有冒犯還請阿井見諒啊,不過房內不是都有……」

 

「爹,我不太習慣用尿桶,所以這才去尋茅廁。」苗井呼了一口氣,總不能說自己一大早跑出去亂轉吧。

 

劉婆婆沒想到苗井會幫她解圍,心裡有著感激但也後怕,若是她這少奶奶來個秋後算帳那她可就糟了,於是她趕緊彎著老腰道歉賠不是,「少奶奶,今早老奴居然沒眼力認出妳來真是對不住,哎,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啊!」

 

「妳不認得我很正常,昨個兒我都蒙著蓋頭,沒人見到我的樣子啊,換做是我也會認不出的,」苗井倒不是要做好人,只是覺得大宅子太在意這種事情,沒認出就沒認出何必搞得跟發生什麼大事一樣,「對了,劉婆婆,妳領著後頭那些人……」

 

劉婆婆緩了情緒這才想起重要的事,轉身立馬吩咐身後的人,「哎喲喲,老奴就給忘了!這新嫁娘要給公公婆婆奉茶,你們趕緊些準備好啊!」

 

 

 

 

這會又一群人逕自地走了進來,苗井瞧了他們幾眼想到是府上的其他長輩,至於誰是誰她還不知曉,不過當五個人朝他們這走,三個人朝他們對邊走,看這位置她就不難想。

 

容相藺抬眼看向苗井,見她偷覷著眾人,心想她也不笨挺精明的,還記得要認人。

 

苗井想,走來他們這兒的五人就是容相藺的小叔──容昭他們一家子,他的妻子方媛媛,兩個和她差不多歲數的女兒容沁和容湄,以及他從他小舅子那過繼來的小兒子容澈。

 

然而,走至他們對面的是容夫人娘家的人,一位她的大哥文禹、一位她的妹妹文柔,另一位則是她大哥的兒子文辰。

 

「來嘞!少奶奶趕緊給公婆、叔舅奉茶請安!」劉婆婆吆喝一聲,苗井起身走近劉婆婆身旁,接過端盤後便轉身朝容老爺和容夫人走了過去,走至他們跟前,微微躬身,將端盤上的茶杯呈上,「阿井給爹、娘請安!」

 

容老爺和容夫人一一拿起,笑得滿面春風,兩人皆是喝了幾口便放下茶杯,從袖口裡拿出紅包來,將茶杯和紅包放到端盤上,算相當滿意苗井這個兒媳婦。

 

苗井退到一旁,劉婆婆趕緊上前,吩咐其他人把先前的茶杯換下,兩個紅包就先替苗井收著,之後又呈上新的茶杯,這會容老爺開了口,手掌還朝他的左方一比,「來!阿井,那是藺兒的叔父和叔母。」

 

「是。」苗井點了點頭,依言上前,將手中端盤再次呈給兩位長輩,她適才特意瞧了一會,容相藺的叔叔容昭五官長得硬朗俊俏,上了年紀還依舊風流倜儻而嬸嬸方媛媛人如其名,身材豐腴、臉蛋圓潤,面目和善一雙翦水眼瞳水靈好看,苗井微微躬身,「阿井給叔父、叔母敬茶。」

 

而他們身後則是站著他們的女兒容沁和容湄,容沁眉目柔和、容湄較為張揚,她們見她還給了微笑當作招呼,她也微笑應對。

 

容昭和方媛媛才剛接過茶水,坐在方媛媛腿上的容澈見苗井看起來大他沒幾歲就玩心大起想要和苗井鬧,手一伸就朝端盤襲來,苗井眼明水快,立刻騰出一隻手朝容澈伸去,一把握住容澈不安分的小手,當時不僅他爹娘嚇到連眾人都倒抽一口氣……

 

結果她是握著容澈的小手說,學著外邦人打招呼的方式,「小澈幸會幸會,我聽夫君說,你是個討喜的孩子呢!今個兒一見確實如此,一來就和我打招呼呢!」

 

容相藺本想看苗井當眾出糗,卻沒想到她竟有分寸,對她倒是另眼相看,不過他從未誇過容澈,這ㄚ頭倒是會睜眼說瞎話。

 

容澈一聽不由得臉紅害羞還把小手抽回,他想,他真的被他景仰的兄長給誇讚了啊,「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苗井笑得牲畜無害,到讓容澈不由得對她心生好感,心裡想著不能再鬧,他好不容易得了一次兄長的誇獎,他就得安分守己!

 

苗井早聽阿笙和她說的,容澈這小少爺很是欽佩容相藺,雖然容相藺從未給過他好臉色看過,可他依舊忠心耿耿其心不滅,苗井不由得感嘆,哪怕容相藺從未好言好語卻還一心一意向著容相藺,這小少爺除了單純還有點被虐心性。

 

「好咧!好咧!這小姑娘可真是得體,不錯不錯!來,叔父給妳這紅包可是最大的啊!」容昭非常滿意地給了一包大紅包,則方媛媛秀秀氣氣做完一系列動作,她柔聲的說,「小井,嫁來容家以後可就辛苦點了,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叔母。」

 

「謝過叔父,好的叔母。」苗井暗忖阿笙說的是,容家人確實較和氣,她時不時懷疑容相藺到底是不是這家的兒子。

 

容老爺和容夫人對這個媳婦是愈看愈滿意,對答得體之外,行為也有分寸,懂得討人歡心可謂八面玲瓏,這會容老爺笑得嘴都要咧到天邊,「阿井,藺兒還有個小姑姑,只不過妳小姑姑一時半會趕不回來,過幾天回來了再帶妳好好認識。」

 

「好。」苗井點點頭,容相藺的小姑姑,容臻聽說是嫁給城中富賈人家,跟著打理家中生意,想來交際手腕不錯,想著若是容臻回來了她可要和她學習那些商場技巧,以便她之後被容相藺休了還另有生路。

 

容老爺話一說完,端盤上的東西也全然換新,他接著把手掌又朝他右側一比,「來,阿井,這邊是藺兒的舅父和姨母。」

 

苗井趕緊走上前去,甜甜的一喊,「給舅父、姨母敬茶。」

 

「嗯。」容相藺的舅父,文禹向來不多話,眼神靜如止水瞧不出波瀾,他盯著苗井的目光有些許銳利,讓苗井一口大氣都不敢喘但她依舊笑臉盈盈,文禹見苗井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倒是遞上個紅包,苗井趕緊說,「謝過舅父。」

 

她一抬頭便見溫和有禮的男子朝她點頭一笑,她也回了一笑,心想,她應該就是文禹的兒子、容相藺的表弟,文辰,昨晚和容相藺有些較量。

 

接著走到容相藺的姨母文柔這,她則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眼神高傲也不正眼瞧苗井,她還不情不願地給了個紅包,甚至這樣說,「哎喲!小姑娘妳這少奶奶的位置可得坐好啊,別仗著年紀小就為所欲為呢!」

 

「柔兒!妳怎地這樣說話?」容夫人朝文柔低喝了一聲,這讓文柔不由得撇了撇嘴懶得答應。

 

「娘,沒事的,姨母說的是,」文柔那句話讓苗井記下,阿笙說文柔這人說話惡毒不留情面,苗井還想過那可能是率真,結果今日一見,這是赤裸裸的話裡帶酸帶刺,她心想以後可不要得罪,不然就是吃不完兜著走,「姨母忠告的,阿井會謹記在心。」

 

「哼,倒是會說話呢!」文柔翻了一記白眼,雙手環胸,一副趾高氣昂。

 

「姨母不棄嫌。」苗井笑了笑,輕聲答道,這會可讓毫不在意的文柔正視苗井,還從頭到腳打量著她。

 

「好了!好了!阿井這才剛入咱們容家的門,你們就別嚇著人家,該準備讓藺兒和阿井回去用早膳吧!」容老爺一發話,哪還有人能膽敢阻攔的,自然是該退的退、該散的散。

 

這會苗井呼了一大口氣,放鬆了下來,想著一大早和一群人較心機還真夠累人。

 

 

 

 

一回房裡,苗井趕緊翻箱倒櫃,挖出一件她娘給的尋常人家的衣裙,還順手摘下頭上那些繁複的頭飾,結果她如同昨晚一般,髮飾又糾纏著頭髮,這一拉她又疼得齜牙咧嘴,「呀呀呀呀呀──」

 

容相藺抬眼看著苗井狼狽的模樣又是眉頭一皺,總覺得之前他是不該讚嘆她,這模樣到底是哪裡得體了?

 

阿笙趕緊上前幫忙,將苗井拉到妝檯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替她摘下頭飾,還給她梳了簡單的髮型,只用青黃帶子繫上,「少奶奶,下次別這樣摘頭飾,妳瞧,頭髮斷了好幾根。」

 

「哎!就斷幾根沒什麼的!這些東西戴在頭上對我來說就好比是齊天大聖額上那緊箍圈,沉得我難受,就不懂妳們怎都戴得住……」苗井對這些繁複的髮飾沒什麼好感,好在是不用自己動手梳頭,省去了一道大麻煩。

 

容相藺瞥了她一眼,也不礙於阿笙還在,語氣如同往常那般對她,好似剛才廳堂之上柔和的語氣都只是錯覺,「說自己跟猴子一樣,挺有自知之明。」

 

「你還猴子她夫君呢。」苗井怎麼會落人後呢?容相藺譏她諷她,不就是看自己不順眼,反正都不順眼了自然是不能讓自己吃半點虧,她雖說是為著錢嫁進容府,可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抬不起頭的,畢竟,她先前也先問過容夫人,容相藺是否答應這門親事,容夫人說,容相藺沒有二話。

 

阿笙聽到二人對話倒是想笑,但在容相藺面前是要堅持住的,害她憋笑憋得滿臉通紅很是難受。

 

「妳!我都還沒和妳算妳擅自摘花的帳,這會就和我叫板?妳倒是有理?」容相藺怒著一雙眉目瞪著苗井,苗井被這麼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摘了人家的花,這行為確實是不對,她放低態度對他說,「摘了你的花的確是我不對,我和你道歉,可是呢……這不能和猴子混為一談吧?一碼歸一碼啊。」

 

本來容相藺還滿意苗井的態度,結果最後她又反駁他,氣得他吼了一聲,「妳!醜ㄚ頭!」

 

「什麼事?醜ㄚ頭的夫君?」苗井眨了眨她那雙玲瓏大眼,這會容相藺又被她堵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氣得他閉嘴轉身不再理會她。

 

阿笙面無表情看完他們一來一往的互動,心裡是直笑到不行,苗井這詆毀自己再損他人的招式的確是厲害厲害,連一向毒舌不饒人的容相藺都被堵得啞口無言,阿笙再度欽佩起苗井來。

 

苗井想起好友復眉總和她說:小女子是能屈能伸也。她做得不對確實就不能大聲,是要放下身段,可她沒做錯就會挺直腰桿!

 

「容大爺和你開玩笑啦,摘花這件事我會好好賠罪,我真心知錯了。」苗井竄到容相藺跟前,她微微彎腰和容相藺平視,笑得可爛漫天真。

 

「……」容相藺冷著一張臉看她,心裡好似盤算什麼,之後他才悠悠開口,「我剛想了一會,娘跟我念著先讓妳熟悉環境,月後再請先生來指導妳,但我還是覺得等妳歸寧回來便立即開始,正巧能好好端正妳的言行舉止。」

 

苗井心中「噔楞」了一下,她腸子悔得要打七七四十九結,活該自己逞口舌之快還住人屋簷下不收斂性子,莫怪要遭殃。

 

「那我們愉快地商量一下,不學女紅可好?」苗井學什麼都不怕就怕學刺繡,雖知道容相藺不可能輕易妥協但她還是得試試看,他望著她冷哼一聲,「妳不想學?」

 

苗井搖搖頭,心底有些洩氣,「不是不想,是學不成,我娘那樣有耐心的人都放棄我了,我不覺得有誰能不放棄的。」

 

「沒用心學當然學不成,這沒什麼好商量,即使我不當妳是我妻子,但身為我的ㄚ頭總是要有些才能,不至於帶不出去。」容相藺並不是很在意苗井說的,就覺得她是找藉口不學罷了。

 

苗井嘆了一口大氣,懷裡抱著那件尋常衣裳走進內間去,嘴裡還喃喃念著,「你又不走出去,還能帶我出去?」

 

可這話卻是讓容相藺聽見,他一臉煞白,不由得看了自己那雙無法行走的腿,有些憤恨難平,手搭著木輪椅的把手緊緊握住,手背上爆出了青黑青筋。

 

當然,苗井的意思並不是說容相藺無法出門,而是容相藺不願意出門,這只能說受了傷的人難免敏感,可這時苗井卻沒有發現自己又再度惹怒容相藺。

 

 

 

 

當晚,苗井愣了愣,看見她椅榻上枕頭不見就算了這並不打緊,可連張榻子都不翼而飛,她當然知道是誰做的,她不由得看向已經倒在床上的男人,長這麼大一個人居然還跟她計較成這樣,這是多小鼻子小眼睛啊!

 

她憤憤地坐了下來,讓情緒能夠冷靜,她告訴自己,沒什麼好生氣的,容相藺不待見妳很正常,妳往常都睡在硬磚頭上,頂多上頭舖了一層稻草,這會只是沒了枕頭和榻子妳就不能忍了?這點都不能忍還能成什麼大事?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王悅。

 

王悅是書坊老闆,也是她的好友之一,他偶爾心血來潮總會說幾個故事給她聽,比如其中一個故事是越王勾踐如何克己復禮、如何臥薪嘗膽最終滅吳復國。

 

王悅一向悠哉自若,他說:讀書並不會萬能,可讀書會讓人心胸開闊覺得世間萬般皆有可能。

 

這不是毫無道理,苗井頓時覺得很受用。

 

她不由得心頭一酸,想起了那些好友們,她連成婚的事兒都沒親自和他們說,那一個多月光是為了學習禮儀什麼的就焦頭爛額,還有處理她兼工之事也是到處奔波分身乏術,她消失一個多月或許再見他們早就變成了陌路人。

 

夜已更深,苗井坐在椅子上,雙臂擱在窗檯上枕著頭,望著屋外天頂的那月娘,灰白的雲攏上前去,月光一下子朦朧了起來,她側耳傾聽想聽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聽見,這容府還真顯淒涼,偶爾來個蛙叫蟲鳴也好,也不至於讓她感覺寂寞,這容府雖然之大,家人也不少,可就多了份疏離感,不像她家整天熱鬧哄哄還嫌吵呢。

 

容相藺一向睡得極淺,三不五時都會醒來,他這醒來卻瞥見苗井跪坐在貴妃椅上,頭擱在窗檯望著外邊,神色悵然,他的確對苗井沒好感,可也不怎地討厭她,看她這樣倒是覺得有些心軟,心想,明日讓人把東西都拿回來吧,還記得吩咐得再帶一床被子來。

 

他會憤怒也只是源自於自己的無能,確實雙腳不能行走跟廢人沒什麼兩樣,都十年了,他早該接受這個事實,這件事的確是他遷怒了她。

 

苗井不知身後之人已醒,當然靜靜地望著窗外,吹吹夜風,想想事情。

 

 

 

 

想著午後時,她找阿笙帶她認識容府,恰巧遇上了容夫人,苗井她有一事不明一直想找容夫人談,那正是個好時機。

 

當下她們譴了下人,就剩她們二人單獨坐在亭中喝茶談天。

 

「夫人……」苗井分寸拿得太過好,容夫人不由得感嘆,她盈盈一笑,拍了拍苗井的手背,「阿井,我待妳已如自己女兒般,妳再喚這聲夫人是不太妥當吧?」

 

苗井垂下眼眸,聲音極輕,「娘,當初我是被錢給逼得害怕所以妳一上門我便毫無二話,只是今日我想求得一個答案,為何是我?」

 

容夫人沉思了一會,她想,這種事,遲早是要說的,也就緩緩開口,「也罷!不怕讓妳知道,我的確在藺兒受傷之際便開始謀算著給他找個吃苦耐勞的媳婦來照顧他起居生活,十年前妳們娘倆也被我算計了,說來我這個當娘的自私,不過念在妳還小我就沒去打攪,後來我給藺兒找了幾門親事他至始至終都沒答應……」

 

容夫人愁著一張臉繼續說,「我也覺得不用太著急但也沒放棄,後來遇到一個算命的,和我說今年藺兒不成親便會遇生死大劫,有了喜氣這劫自然能化去不少,我這時就想起了妳們娘倆,派人去打聽妳們的狀況,妳當初是在咱們這出生的,生辰八字自然留著,我就拿著妳的生辰八字和藺兒的去合,那算命的連連讚嘆,說這命盤是百年來難得一遇的好,是所謂的天作之合,還說你們兩人命裡有劫,可兩人若在一起便能逢凶化吉,一生順遂、平平安安,當娘的就怕兒子再有什麼閃失……所以我想妳的年紀也到了,若是去提親大可有成,就怕藺兒不答應,卻沒料到當我和他提這事兒,他卻答應我了!」

 

「我這個當娘的很清楚,藺兒會答應也只不過是為了不讓咱們二老為難,妳和藺兒相處就辛苦些,妳想要什麼就儘管開口,咱們能做的自然都會做到!」容夫人望著她竟是這般憐惜,好似早已將她當作親人一般,但苗井怎會不知,容夫人是愧對於她和娘親,「我想要的,娘妳清楚不過,可我覺得我和容相藺應該是格格不入吧,那個算命的確定不是訛了娘的錢?」

 

這會容夫人噗哧一笑,令苗井懵了一會,「娘?」

 

「沒事,就是想起我和妳爹,我起初挺厭惡妳爹的,那時我還恨極我爹娘硬要把我嫁給他,可之後啊……妳爹就傻呼呼待我好,我不開心就逗我笑,我難過就唱歌給我聽,不過他五音不全所以當時我就難過不起來也就只有想死的心,再後來我生藺兒的時候難產差點死了,妳爹就跪在我床頭哭得很是傷心,我聽了覺得吵只想起來罵他一頓,結果我就順利生下藺兒了,妳爹他從未口頭承諾過我,可我比誰都清楚,他在娶我之時就是承諾此生只待我一人好……」容夫人笑得可溫柔了,講起這些,一向端莊的容夫人還會有女兒驕態,苗井愣愣的依舊沒聽懂,下意識覺得秀恩愛?

 

容夫人見苗井一臉茫然頓時又有了想死的心,「哎,我的意思是日久生情,別這麼快就下定論啊!」

 

苗井這才恍然大悟,可她轉念又想,容相藺這人能接受她這樣一個市井姑娘?而她也沒想過兒女私情這件事上,和她同輩的姑娘都曾經嚮往,會有位翩翩公子跋山涉水而來求得自己歡心,而她就只想過自己終有一天跋山涉水而去求得一筆大錢財。

 

「那我想問一句,爹以前就長這樣……有福氣?」苗井輕聲地問,容夫人一聽笑了笑,「他就是長這樣的啊,每天都笑嘻嘻的傻模樣。」

 

苗井有些失望,看來容相藺老了是不會隨他爹的模樣。

 

她想她對男女的愛慕之情可說是完全不解,也很難想像和容相藺日久生情是怎樣的情況,她試著幻想了一下,覺得就是自己每天都被他毒舌然後還覺得甘之如飴,她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不敢再往下想,還是做好本分就好,而她也一直覺得,容相藺終有一天會休了她。

 

「對了,妳明日歸寧,也讓藺兒陪妳去順道見見妳家人聊表心意。」容夫人欣喜一道,苗井就覺得大事不妙,容相藺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會要他跟她回娘家,他哪有可能答應!容夫人只怕是說笑吧,「那個,娘,我聽說容相藺他不出門……」

 

「不出門就拉他出門,哪有妻子歸寧他不跟著去的道理?若他不願意妳再來告訴我們!」容夫人大手一拍石桌,此案已定再無翻轉可能。

 

於是,今晚的苗井想著,究竟要怎樣讓容相藺跟她去?可心念一轉,心想乾脆就別讓他去,說他病了不宜出門?苗井思來想去還是不知下哪個結果好,就這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苗井手還來不及擋就打了個大噴嚏,正巧對著在坐在她對面用早膳的容相藺,她心一驚,連忙摀住口鼻,本來要道歉可又連打了幾個噴嚏,確定打完了才抬頭對著容相藺賠不是,「對不住、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容大爺你大人大量就不計較了可好?」

 

「不好!」他冷著一張臉,放下了手裡的碗筷,苗井癟了癟嘴覺得是要大難臨頭,可容相藺卻扭頭對剛進房內的阿笙說,「去煮碗薑茶給妳家少奶奶喝。」

 

「少奶奶怎麼了?」阿笙一臉擔憂,容相藺卻有些不耐煩,「讓妳去就去,廢話這麼多!」

 

阿笙只好連忙去準備薑茶,而苗井正覺得容相藺是好人時,他又冷冰冰地說了一句,「不想被妳傳染。」

 

苗井自嘲兩聲,她真是想多了,嘆了一口氣後便問,「容大爺,我今個兒要回娘家一趟……」

 

「嗯。」容相藺移動了輪椅離開茶桌,就留苗井獨自坐在那,她想著自己這樣磨磨唧唧實在不可取,心一凜,決定實話實說,「就是你娘要我帶你一起去,可我覺得你不習慣所以你不想去也沒關係……」

 

「我若不去,妳娘家人難道不會認為我養尊處優?又不會認為我看不起他們?」苗井想,他就養尊處優還怕人認為,再說他們家裡雖窮可也沒窮到如此自卑,他們就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有啥好怕別人看不起,原來會想多的不只是她,連容相藺也會。

 

可這會苗井才打了個機靈,這話裡的意思是……

 

「所以你要和我去啊?」苗井有些激動。

 

「……」容相藺沒有回答只是側頭來看苗井,見她一臉激動的模樣便說,「妳待會薑茶多灌一點,我可不想和妳同車就被染上了。」

 

她就想這容相藺真彆扭,要去就說要去,講那麼彎彎繞繞,「是,容大爺我多喝點,決不會傳染給你!」

 

原來他會和她去,那虧她昨天想這事想到睡著受了點寒,嘖!有點得不償失啊。

 

容相藺望著苗井千變萬化的臉,心裡想著的就是,雖然和她在一起會被她氣得半死,可至少她做好本分也不圖其它事,暫且能留下她以免他娘還要塞怎樣的姑娘給他。

 

 

 

 

【未完待續】

標題圖自製,底圖google大神提供

 

 


【閒話家常】:

我最近真勤奮一直在發文~
結果發現第一篇和第二篇相隔甚遠,我這是期中才發一篇文的節奏嘛...((●゜c_゜●))

這麼說來,今年容大爺三十三、苗井十七,哎呀,又多長一歲了呀!(被揍)

 

千萬不要想著容大爺和苗井有多少恩愛戲碼,秀最多恩愛的絕對不是他們兩個,不到一半是不會讓他們有進展的!(喂!)

這才剛剛開始呢,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容大小姐(欸不!是容大爺)終於要踏出容府大門了啊!(真是可喜可賀,快點出門好咪w)

我一直以為這是阿井的成長史,但其實成長很多的應該是...容大爺吧!

 

還有這樣傲嬌的容大爺和一個感情遲鈍的阿井,不用想他們談戀愛會談的很順利,肯定是你猜我沒想到,哎,我就不由地捶打胸膛,

你們幹嘛那麼糾結啦!都不能愉快談戀愛了嗎!

 

其實我也想看看容相藺老的時候由他爹,但是他是隨他娘長,我跟阿井一樣覺得好失望。

 

之後陸陸續續會有一堆人出來,阿井這個性沒有朋友完全說不過去不是嘛,所以他們之後肯定會出來鬧的,

不是助攻就是搞破壞,所以大家就快點出來玩耍吧!嘿嘿=\=

 

好了,咱們第三章再見吧,別問啥時會有第三章,我自己完全不確定,但我可以很肯定年前會寫出來的喲(廢話!)
預計是十個章回,我是要寫到猴年馬月了......已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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