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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久別重逢的相遇

當顧久安和吳欣萍站在他母親的門口,他母親泫然欲泣地說,「兒子,這年紀差得有些大,老媽我有點難接受啊。」

話一說完,何郁也鑽了出來,他母親一見,頭又更暈了,「難道還有個女兒嗎?這我得考慮考慮,我沒辦法這麼快給你答覆。」

「媽,我們談的是正經事,再說我女朋友是她。」顧久安抽了抽嘴角覺得他母親想太多,順手拉過何郁到身旁,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頓時不知所措,「呃,伯、伯母好,我是何郁。」

「那就好、那就好,你們都趕緊進來坐吧!」顧久安的母親顯然鬆了一口大氣,之後他們坐了下來面面相覷,顧久安的母親才發話,「不知這位是?」

「妳好,我叫吳欣萍,我是托妳兒子幫忙找個人。」吳欣萍禮貌地打了招呼,顧久安的母親也回應著,「妳好妳好,我叫趙晏容……」趙晏容扭過頭對著顧久安說,「兒子,你幫忙找的人和老媽我有關係嗎?是我認識的嗎?」

顧久安點點頭,看著這兩位婦人對對方如此和藹可親,他便不願意說出,可這種事也不能就此作罷,「媽,她兒子失蹤於二十年前的XX省立醫院。」

話一出口,趙晏容猛然地盯著顧久安看,震驚、擔憂、畏懼……五味雜陳的神情讓他相當難受,坐在一旁的何郁悄悄地握著他的手給他安慰。

吳欣萍有些不明所以,正想發問,趙晏容沒了之前的神采奕奕,一下子像是頹老了好幾十歲,「果然,該來的總是該來……」

「什麼?」吳欣萍忽然隱隱擔憂了起來,眼前這個女人和她的兒子有什麼關係?她開始害怕知道真相……

趙晏容說起自己的事,三十年前她和姓顧的男子相愛並且有個兒子叫顧久遠可他們卻未結婚,最後那個男子竟拋下她和兒子與有錢人的女兒結婚,從此對他們母子不聞不問,五年過去,男子卻回來找她,只因他的妻子無法生育便想要把他們的兒子接過去,她本來不答應但男子卻告訴他以她的能力照顧不好兒子,如果讓他接回去,兒子肯定能過得更好,而他也承諾於她,每個月讓她和兒子見一次面,於是趙晏容為了兒子的將來忍痛答應,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又過去五年,卻沒想到他的妻子一直以來都在懷疑他們會舊情復燃,時常和男子吵架,男子氣不過說了一句趙晏容比她明事理的話後便造就了一場無法挽回的悲劇。

那時,男子依約帶兒子來和趙晏容敘舊,爾後在回程的路上卻發現他妻子一直匍匐在後座的腳踏墊上,他妻子不分是非的指責男子和趙晏容背叛她,瘋狂似地和他吵,男子覺得她無理取鬧大吼她幾句,他妻子氣不過揚言說要一起死,她兒子則是害怕地在一旁放聲大哭,卻不料下一刻他妻子就伸手搶男子的方向盤,導致整台車失控地朝對向車道的車直撞過去……

後來,趙晏容接獲消息趕到醫院,車上三人無一生還,她無法承受兒子已死的消息,打擊過大的她卻突然瞧見有些懵懂坐在走道病床上的男孩子,年歲和她兒子差不多大,又穿著同樣款式顏色的夾克,一時失心瘋將他誤認做自己的兒子帶走。

她悉心照料他七天,七天後卻恍然醒悟,她想,她怎麼能隨便把久遠給輕易替代掉,這樣對久遠不公平?而這孩子也本該有他的人生!可她因為捨不得也見這男孩子不會說話想要幫他便先將他留下,也給他一個名字叫顧久安,希望他長長久久又平安,而這一留,就留了二十年。

可想而知,人們的感情不幸會造成社會的不安定。

聽完這些,吳欣萍明顯受了極大打擊,她喘著大口大口的氣,她尋了十年的兒子居然就在她的眼前,而那個帶走她兒子的人也在她眼前,這樣的真相怎能讓她平靜面對,她掩著面痛哭,句句指責趙晏容,「妳怎麼能……怎麼能帶走我兒子?妳怎麼能拆散我們?怎麼能讓我和他失去二十年的時間?醒來後的這十年,我從沒安穩地睡過,我常夢見清明跟我說他好怕很孤單!妳怎麼能為了妳的私心就帶走我兒子!怎麼能!」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等等!」趙晏容已淚流兩行,從前傷心的往事再被提起她也沒顯得好過,她也知道她自己荒謬的可以,她真心懺悔道歉可吳欣萍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下一刻吳欣萍痛心疾首地奔出了門,顧久安不放心讓何郁跟上去看看,而屋內就只剩他和趙晏容。

「兒……久安,你知道後,怨不怨我?」趙晏容沒有期待顧久安能不怨她,她是拆散他們的罪魁禍首,她不奢望他能不怨她,如今,她也沒資格再喊他一聲兒子。

「我想怨可不知道從何怨起,妳對我向來很好,又是二十年的盡心養育,即便是因為妳的私心,我也怨不起妳,」顧久安怎麼會怨懟這個女人呢?這種事要他怨什麼呢?「可是,我卻覺得我愧對我的親生母親,她沒有忘記過我,十年來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一直找著我,可能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傷,但我卻生活得如此安逸自在,對於她我卻如此愧疚,好像不怨妳就對不起她一樣。」

趙晏容望著陸久安哭得更兇,是難過也是開心,難過的是因為她一時私心讓他自責,開心的是他竟不怨她,「久安,對不起,你沒有錯你不用自責,是我的錯,是我的自私。」

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竟然也變得如此模糊不清。

 

 

顧久安從未想過三天後吳欣萍會親自聯絡他,因為三天太短,短得連他自己都還沒做好準備再次面對吳欣萍。

當再次看見吳欣萍,顧久安卻不知道要怎麼稱呼她,十歲以前他的記憶半點不存,對於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

吳欣萍望著對面的顧久安,張了張嘴卻又欲言又止,她的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兩人無語相對,最後顧久安開了口,「對不起……」

「你有什麼好道歉的?如果不是我執著找兒子,只要自己一人把這份悲傷吞回肚裡就好,這樣就不會傷害這麼多人,不過幸好的是,我兒子他過得很好,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她把我兒子養得這麼好,我如果怨她就太得寸進尺了,我會忍不住怪她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我兒子和她相處得這麼好讓我以為自己是來破壞他們感情的,想到這裡我卻忍不住怨起她來,這些本該是我和我兒子的。」吳欣萍沒想過自己能平淡地說著這些話。

她想,她跋山涉水、穿越重重十年,終究抵達她兒子的面前,即便對方再也不記得她,對她也無所回應,她也覺得值得,因為對方好好地在她眼前,對她而言,這是十年來的唯一幸事,「我想了整整三天,想了明白,她帶走你也是好的,我成了植物人,怎麼還能給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呢?所以她帶走你是好的,或許我就無緣陪著你長大,如今還能與你相見也是上天恩惠,你過得好,我就別無所求。」

我的清明,我的兒子,你過得好,我就別無所求。

吳欣萍至此都不認他,顧久安也不免紅了眼眶,這個女人居然為了不造成他的困擾連相認都放棄了,他何德何能可以有兩個母親來愛他?

 

 

後來,吳欣萍說要去面朝大海的遠方一個人騎馬砍柴看盡春暖花開。

陸久安和何郁得知便要為她餞行,她欣然接受也提議約上趙晏容,四個人坐了一桌,吃著簡單的家常便飯,喝著小酒唱著小曲兒。

吳欣萍就高歌了一曲,嗓音還特別響亮好聽,她唱: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何不瀟灑走一回?

趙晏容也用五音不全的歌聲跟著和,何郁喝了點酒在一旁拍手叫好,陸久安看著眼前的景象無奈地笑了又笑,他想,沒有任何時刻會比這時更加刻骨銘心,他的母親們和他喜歡的女孩兒都在,沒有憂愁沒有悲傷沒有苦痛,是他這一生最美好的光景。人與人最美好的光景,是心意相通的瞬間,因為難得可貴而且得之不易。

當大家喝得荼糜爛醉有點東倒西歪時,半是清醒的顧久安對著吳欣萍和趙晏容說,「親愛的媽媽們,我永遠都是顧久安也都會是程清明。」

話一說完,兩位母親抱頭痛哭,惹得何郁和陸久安一人安慰一個。

當他們正手忙腳亂安位兩位母親時,顧久安的書房裡出現一抹身影,那人拿起那本書冊和平板便一溜煙消失無蹤,只在桌上留了張便利貼說:後會有期!

世上有本書記載著人世間的悲喜交加,而持有者卻能擁有回到過去的能力,如果有人突然找上你,請你千萬不要害怕,或許你的身上正出現需要解答的問題,而你所需要的答案只有在一次次幫別人回到過去時才會漸漸浮現,不管是開心的、悲傷的,那些答案終究會讓你闊然開朗。

 

而有些人心上會有一道傷,時過境遷依舊會疼的傷,請要相信那些看不見無法痊癒的傷總會有個人或某件事為你治癒。

 

能回到過去的那些人們如此幸運也如此不幸,因為悔恨因為悲傷可以回到過去重蹈覆轍那些悲傷與快樂,看到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遇到那些改變現況的人。或許你沒回到過去還代表你現在的生活還不算糟,不是嗎?

 

2015.03.26(完)

 

 

 

後記

啊啦啦,其實這篇文幾乎是要難產的而且還是要投學校文學獎的,但最後利用上課時間胡思亂想了一番,它就順產了嘿嘿。

原本的故事是這樣構想的,主角還是叫陸久安的時後,他是位大學生,因為兩年前一場連環車禍受了重傷在醫院待了一年,本來以為沒事,卻發現會頭暈、昏迷昏睡等症狀,不堪其擾的他還一度想自殺,因趙晏容的關係活了下來,往後便開始會做清醒夢,直到遇到同班同學何郁,才明白自己是回到了過去。

而何郁也同樣在連環車禍中受到波及,以至於她能回到過去,也在種種時驗證時下得知自己回到十幾年前,她便企圖要改變過去,為了挽回十五年前遊覽車翻覆意外,後來在過去與陸久安相遇,和陸久安試圖改變過去的死亡,卻發現時間能被延遲但終歸一死......

結果寫一寫就破萬了,於是刪了又改、砍了又寫,大概寫了四、五次,這是最終定案,結果我經過徵文海報旁邊時仔細一看,發現乾,原來是3000~5000字,那天當晚我面對著這篇文,心涼一片,累覺不愛,一直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在3/31前完成,是不是今年不角逐文學獎了,很多問題襲擊而來,當下超級無助(果然寫文的人會愈來愈敏感),就這樣失意了一個晚上又多加幾個小時……

我想,大抵自己還有一點執著,就是很不甘心自己寫了那麼一大堆字,刪刪改改、砍砍寫寫費好大勁兒,怎麼能因為爆字數就屈服呢?

於是,隔天晚上我就想到了另一種題材,陸久安就成了另一個人。

 

本來也打算繼續沿用陸久安這個名字,但是陸久安這個人已經在我心裡成形,如果再讓這個名字出現恐怕會把這篇主角寫壞(?),於是改名顧久安,堅持「久安」二字,就是寓意長長久久平平安安。

何郁的名字是看到詩詞裡有一句詞兒取的,「洛市何郁郁」,有人聲鼎沸的繁華景象。在故事裡,裡頭的父母對自己的孩子都有寄望,給何郁取這個名字是希望她一生當中都能熱熱鬧鬧不孤獨。

當何郁介紹自己:無可奈何的何,芬芳馥郁的郁。

我其實有一段時間想把她的名字改成何鬱,我想讓她說:無可奈何的何,鬱鬱寡歡的鬱。

雖然「何鬱」也可能說成:何來憂傷,但還是覺得,她的父母不會給她取這個名字,其實也考慮到他父母可能覺得「鬱」字筆劃太多,小孩以後寫考卷會怨他們吧哈哈!

 

我啊,其實很喜歡吳欣萍,她是堅強的女性,她可以把苦楚往肚裡吞也不願造成兒子的困擾,只要兒子過得好,她也就心滿意足,我不知道真正當父母的會不會這樣想,但如果是我,我應該會這樣想吧,我的孩子啊,你(妳)過得好,媽媽就別無所求。

趙晏容本質是個個性很可愛的人,如果她沒遭遇喪子之痛,我想,趙晏容和兒子可能天天都在搞笑,一家子絕對會很和樂融融。

要是沒有那個意外,我不由得去想像那樣的畫面,他們倆家應該都過得很歡樂。

當初,我想到趙晏容的故事時,我其實是把她設定為小三的,那時我寫下這一句話:可想而知,人們的感情不幸會造就社會的不安定。

也剛好想到最近台灣的法律議題,說要把「通姦罪」除罪,當然大家對通姦這種事頂多定義傷風敗俗,但你不能否認有些人會讓它發生命案造成社會恐慌啊!

 

我就是想寫溫暖向上的文,即便人世間有很多悲傷、不如意種種負情緒,可是一定要相信,這世界的某個角落肯定會有人或事來治癒自己那顆受傷、寂寞的心。

我想,我就是不願對這個世界絕望,我相信真情存在,即便種種跡象都在反駁,我也想繼續相信,哪怕只有細微的希望。

因為不順心、難受就對這個世界絕望也太無病呻吟了些,只能歸咎於我們生活得太過安逸,有的人可是生活都有問題、身體也有殘缺,可是他們依舊繼續活著,努力地活著,從不妥協、從不放棄。

他們是真正活著,而我們卻是浪費生命。

我們有時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因為幸福是比較來的,沒有比較怎麼會知道:啊,其實也沒多糟啊,自己大驚小怪了呢!

對我來說,那些不順心都是一陣的,就像每個月大姨媽來的陣痛,痛完了就沒事了,我依舊還是生龍活虎一隻。

我會這麼堅信,即便烏雲密布,太陽也不曾消失,它只是暫時被擋住了而已。

寫於2015/03/27 的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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