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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然一色。

【一】我有那麼一刻是害怕到連死都不怕,但是……宋千揚卻躺在我的面前,如同沒有生命力的娃娃空殼。

夜深人稀,剛晚自習完正在回家路上的湯喬麥蜿蜒進一條小巷子,這是條捷徑,平常怕黑的她不可能走這條一盞路燈也沒有的巷子,但為了趕上末班車她也只好如此,沿著灰藍斑駁的水泥牆,牆上的冰冷感不時散發著,這樣的夜裡異常寒冷。

她走著走著,腳步原本是噠噠有條有序的兩聲交錯,到了一半卻噠噠噠的雜亂無章紛亂,喬麥畏懼地抱緊書包,縮著身子低著頭加快了腳步,那加快兩聲的腳步明顯突出漫步而走的眾聲,接著又一起跟上一樣的節奏,快步、快步……

終於、終於!喬麥看到巷子另端的出口,有著微黃的燈光明晃晃著,喬麥第一次覺得昔日常見的路燈是這麼溫暖這麼令心安的東西,她開心的走往那端……「啊!」

喬麥大喊一聲,她突然被竄出來的身影嚇得往後一跌,那兩個人二話不說,手腳敏捷地來到她的身邊,一人一邊駕起她的手臂、捂著她的嘴,直接將她拖到巷口外的箱型車上……

 

破爛的屋子裡,喬麥的嘴被貼上膠布,雙手被人反綁在背後,制服有點半撩至腹部、校裙也翻至大腿上,整個人半倒在地上,張著那淚汪汪的眼望著四周的每一個人,清一色的男人,他們都是同樣的臉,對著她有著歹念,而那歹念極為猥瑣,那一刻,喬麥知道自己逃不過了,一向樂觀的她有了那麼一個念頭,從未想過,那便是──她想死。

恐懼、畏怕到一個極致,原來連死都不怕,但她的腦海裡不是想著自己而是想著那個一直伴在她身邊、疼愛她的少年,原來她掛念他,非常,即便自己身陷在危險中,也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接著有人朝她走了過來,笑得極為淫浪,他扳起她的臉,笑道,「嘖嘖嘖,這娘們長得還真標致!」

「幹了那麼多檔事,就這檔最享受!」其他的人也開笑得開懷,「哎!待會好好的照顧她啊!你們一個個不要比誰都猴急啊!」

接著全部都哄然大笑,只有她內心比誰都還微涼,她的淚在眼眶裡打轉不肯落下,她平時柔弱但她在這點上有種骨氣,那種氣勢是從骨子裡硬出來的!

「好了好了,別說我們冷落妳啊!現在哥哥就來好好的疼妳啊!包妳快活似神仙!」那人邊說邊褪去外褲,直接跨坐在湯喬麥身上,接著他俯身……

「唔唔……」喬麥瞪大瞳鈴,原來……還是會怕!她還是會怕!她開始努力掙扎!掙扎!如同一條魚被刺網給纏住,為了不被刀剮烹煮就算被傷得遍體鱗傷也要掙扎、掙扎到死的那刻才肯罷休!她開始亂踢亂踹,就是要逃離!逃離!

「啊!」那人突然大喊一聲,他捂著疼痛的部位,表情痛苦難捱,他痛得只能咬牙切齒虛弱地喊著,「娘們……」

接著幾個人上來壓住喬麥的手腳,心裡直看好戲,喬麥更慌,她要掙扎但不得,她只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撕裂摧毀!她不要!這種比死還難堪的屈辱……她不要!「唔唔……」

啪!一記狠到沒有憐憫的反掌重重地落在她臉上,火辣如麻,她不敢置信,這樣的挨打比什麼都還痛,痛到心底……狠狠地將她的心拍成碎片。

「死娘們!老子是讓妳快活!妳不要什麼?敢踹老子那兒!」接著他命令幾個人開始脫去她的衣物,他們粗魯、凶暴、淫亂……

她不能掙扎,一件一件的衣物任人宰割,幾乎扒光,就只剩一件胸衣和底褲……多麼令人狼狽不堪,多麼污辱的一件事。

「唔唔!」她急著叫喊,膠布掩蓋了一切,那是無聲的吶叫。

「哼!娘們就該安份一點……老子我可沒多大的耐性!」當他要再次俯身……咚!

「靠!是哪個混帳打我……啊!」當他回過頭看去變迎面而來一記棍子,敲得他喪失神智,一頭栽去一旁昏了過去,來人再舉起棍子揮往喬麥四周的人,毫無防備,一下子個個都往後倒了去,接著他拉起倒臥在地的喬麥,解開繩子、撕下膠布,動作是那麼俐落到一氣呵成,然而一襲大衣落在她身上,包裹著她並拉著她離開。

夜裡,夏夜裡的微風拂過他們的臉頰,拂出心底的一道道微涼,喬麥望著他,望著他……終究哭了,哭得梨花帶淚,噎語抽泣,「唔……宋千揚……我以為……以為……真的好可怕……」

「傻瓜……別怕,我會一直在妳身邊。」沒有平時的凌厲,此時的宋千揚溫文的柔和,兩人的步伐那麼的合諧,在慌亂中的一絲淡定。

 

噠噠噠──一陣混亂聲交踏而來。

「混帳!給我站住!」後頭馬上追上一片黑鴉鴉的人群,是剛剛被打得東倒西歪的人。

見狀,宋千揚低頭對著喬麥說,「妳先逃。」

「什麼?為什麼是我先?」喬麥瞪著淚眼看著宋千揚。

「乖,我已經報警了,我留下只是拖延時間,不會怎樣的!妳就先逃。」宋千揚安撫著她,一手將她推走。

「我……」喬麥很放心他的每句話,這次也依然相信他,跑著跑著,還不時回頭看看在人群中的他,一絲忐忑不安閃過她的心頭,一個不小心絆到東西跌了一跤……

貼靠在地面上的她,突然聽到遠處的警笛聲漸漸靠近,她想得救了!得救了!要起身繼續跑的同時,她也回過頭去,只見宋千揚的身影往地上一倒,什麼液體從他身下蔓延出來……

喬麥愣在原地,直到宋千揚的身體倒下,她放聲大叫,「宋千楊──」

「靠!弄死他還得了!周良只命令我們姦了那個女的!可沒要我們弄出人命啊!」

「媽的!先逃了再說!」說時遲那時快,警笛聲已經在這附近,噠噠!噠噠!腳步聲交雜不清,又是噠噠噠的腳步聲後趨於寧靜到可怕。

喬麥在宋千揚倒下的那一順間差點窒了息,她的魂早被抽得乾淨,這世界已經和她脫離所有關係。

 

那個夏夜微涼,宋千揚被推進急診室,她在急診室門外等著,她好慌、好怕……有種害怕是怕到連自身的死都不怕,但如果是重要的人將要從她身邊離去,那種畏懼才是滔天巨浪襲捲而來的,掩蓋她的一切,原來……宋千揚在她心裡原來已經根深蒂固,要拔也是連根拔起隨他而去。

噠噠噠──又是腳步聲,這讓一身狼狽,衣衫不整的喬麥警戒地裹起自己的身子,那樣的恐懼是增加的在她腦海裡反覆重演。

「湯喬麥!」來人的嗓音迷人妖媚,這時喬麥才抬起頭看著來人,雙眼空洞無神,望著來人,她做不出任何反應,要哭還是要笑她都做不出來了……因為宋千揚還在急診室裡頭。

「湯喬麥,宋千揚真的在……裡頭?」和喬麥同齡的女生多了幾分妖嬈嫵媚,但卻也是個孩子,半大不小,十六、十七歲的年紀,這樣的花樣年華卻讓她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盈盈……」喬麥雙手懷抱自己的臂,十分用力,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指甲都陷入到衣服鑲進肉裡,「我有那麼一刻是害怕到連死都不怕,但是……宋千揚卻躺在我的面前,如同沒有生命力的娃娃空殼……但這樣的恐懼才更加讓人痛苦!」

「湯喬麥……」周盈盈見她如此,神色是愧疚萬分,她咬著牙認為自己害了他們兩個,若不是……「對不起……」

「盈盈……宋千揚會好的對不對?還是他在跟我開玩笑?他最喜歡捉弄我了……他總是笑我那麼蠢那麼傻,笑我總是相信他所說的每句話……」說著說著,喬麥才發現什麼東西滾落烙在衣服上,那件裹在她身上的衣服,溫冷自如的灰色風衣,卻被她烙出一圈圈深色印子。

盈盈不捨平時總是笑嘻嘻的喬麥如此,她伸手抱著她,將她摟在懷裡,盈盈有多麼希望自己不要和這樣善良的喬麥認識,一個掏心掏肺對自己好的女生,如今她害得他們兩個……一個差點被強暴,一個差點送了命,都只因為自己。

 

【二】她是被她那雙清澈的眸子給驚醒,她為了自己謀生而去傷害別人,這樣的苟活她一點也不能安心。

周盈盈會認識湯喬麥說來真是個大笑話,若不是因為某個男人的關係,或許她們一輩子會沒有交集,周盈盈過她的獨木橋、湯喬麥走她的陽關道,但是冥冥之中她們終究認識,以一種滑稽的方式相識。

當時喬麥有個大她一屆的男朋友──嚴立明,是籃球隊隊長,生得陽光爽朗,是眾多女生們心目中的王子。

當然喬麥也算是個清秀佳人一個,她生得不艷麗,卻意外清秀柔美,束起一頭馬尾來顯得朝氣蓬勃,而心地也異常善良,對於師生們的評價是一致公認的好學生、乖寶寶。

但籃球王子嚴立明卻意外的向乖寶寶──湯喬麥告白,讓眾人不禁大力叫好,而喬麥在大家的推崇起鬨下點頭答應,其實是她好心到不好意思當面拒絕這樣一個風靡全校的人物,怕他往後在學校被人指指點點,或許來個不起眼的讀書肥仔她也照答應不誤,周盈盈想。

然而嚴立明和喬麥交往的風聲一下子傳遍了整個校園,說他們是才子佳人,但有個驕縱的大小姐喜歡嚴立明到無可自拔因此心生妒忌,她私底下傳出消息,只要有人願意教訓湯喬麥,她準付出高額金額打賞!

那時為了減輕家裡負擔的盈盈聽了這消息找上門,那大小姐也爽快答應讓她處理這件事,誰不知道周盈盈是專門處理這種事的狠角色呢?就付了白花花的鈔票給盈盈,盈盈向來都是這樣賺錢苟活,無可奈何,盈盈從沒想過這次她要教訓的湯喬麥竟然讓她有了頓悟。

但是好久之後,盈盈一定會想,那時她最好就是狠下心,她才不會害得喬麥和宋千揚,這輩子她注定就是要一生難安。

 

啪!周盈盈一巴掌揮了過去,湯喬麥瘦弱的身子也跟著倒了下去,周盈盈身後一群人叫囂著,周盈盈嫣然一笑,她走了上去,蹲下身,伸手揪住湯喬麥的衣領將她拉起,當下湯喬麥疼得只能直呼,「好痛!」

過沒多久這種火辣的感覺稍微緩了些,湯喬麥才不用疼到連眼睛都睜不開,她看著眼前豔美的女生,不由得失了魂,愣著像塊木頭呆板,周盈盈望著她,本來到口難聽的話正要脫口而出,卻意外對上那樣的眸子,清澈單純,沒有半點雜質,她只能望著眼前的女生,不能話語。

沒有任何畏懼、憎恨,就是這樣對妳的凝視,當下她為這樣的眼眸而震驚,恍惚間她也清醒,她這是在做什麼?她為了自身的苟活而傷害別人,這算什麼?湯喬麥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要遭受這樣的傷害,她於心不忍,在這一刻周盈盈的心不由得柔軟。

接著周盈盈一個甩手丟下湯喬麥,起身轉過頭對著身後的一群人說,「哎,你們先回去,我想……」她又瞥了倒在地板的湯喬麥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好好的玩玩她!」

所有的人不禁打起寒顫,眼前這個女生媚得令人畏懼,她的舉手投足都帶著那麼一點危險,「那個……盈盈,溫大小姐只說教訓教訓她而已,妳可不要玩死她啊!人命這種東西我們可當擔不起……」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你們就先回去吧!不然真有怎樣,這責任也是我扛,輪不到你們的。」周盈盈勾著嘴角,那樣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感覺讓湯喬麥覺得難過。

湯喬麥想,剛剛她可以直接在賞她一巴掌還是給她一拳的,但她什麼也沒做,甚至還支開他們,她想……周盈盈不壞,雖然眾人都說周盈盈壞、周盈盈賤,但她看周盈盈是看到了無可奈何。

當人群散離,周盈盈這才走回來在湯喬麥身邊蹲下,「我可不是好心,反正我錢是拿到了,可以什麼都不做,還有妳還是和嚴立明分手好,那種男人不值得讓妳受這些苦。」

果然……她不壞啊!湯喬麥這才蕩漾起一抹微笑,「周盈盈……我可以叫妳盈盈吧!」當下湯喬麥有股衝動,她想認識周盈盈,想和她成為朋友。

「隨妳。」周盈盈正起身要離去,湯喬麥撐起身子半坐在地板上,望著周盈盈的身影,總覺得她背負了什麼沉重的東西……

「盈盈!我們當朋友吧!那種能為對方掏心掏肺的朋友!」當湯喬麥這麼一喊,周盈盈的身子忽然顫了一下,隨後她轉過身,用一種嫌惡的臉色對湯喬麥大吼,「湯喬麥妳當妳是耶穌嗎?別人打了妳的右臉,妳還要轉過頭讓對方打妳的左臉啊!」

 

很奇妙的,她們倆就在無意中築起一段感情來,盈盈起初是懶得理窮追猛打的喬麥,直到喬麥因為她的關係被嚴立明甩後,她也不再那麼堅持……怎知嚴立明以為盈盈是喜歡他才去欺負喬麥的,當下甩了喬麥想要和盈盈在一起,誰不知道要玩就要找那個美艷如蝎的周盈盈玩?

那時大家都說,是周盈盈這個賤貨、騷貨搶了湯喬麥的男朋友,而盈盈的名聲更加惡劣了,她以為喬麥也如同那些人,從此會對她嗤之以鼻、冷眼相對,但她沒有,好像那些事都沒有發生過,對喬麥而言,周盈盈就是個單純的女孩,沒什麼好言論的女孩而已,或許,只有湯喬麥才會不計較她的一切。

「湯喬麥妳真的很蠢!蠢到我很想掐死妳!」盈盈向來是這麼對喬麥說的,但喬麥都知道,盈盈就是害怕她被騙、被欺負才這樣講話威嚇她。

「盈盈……我就知道妳最關心我了,但是我相信這麼關心我的妳不會掐死我的!」她也總是用噁心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語讓盈盈直送她一記衛生眼。

而她們就像時下的年輕女孩們,打打鬧鬧,談論哪個明星美或帥、哪件衣服穿起來好看……她們所有得思想都這樣一拍即合,就是這麼單純沒有心機。

但是盈盈面對喬麥,是那麼喜歡也那麼討厭,喜歡喬麥的真心以待,但也討厭她的天真爛漫,因為會顯得她自己醜陋不堪,這樣矛盾的心理一直在她心裡潛伏著,不曾顯露。

若不是她無意間對周良說出她討厭喬麥的話,或許……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喬麥不會差點被強暴,宋千揚也不會為了救喬麥而差點喪命,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所有的錯都是她造成的。

「湯喬麥,若是有天我有可能傷害到妳,妳……會原諒我嗎?」她曾經問過喬麥,就因為擔心自己身處在龍蛇混雜的世界,就怕有那麼一天會讓這些神魔狂舞到喬麥的世界。

「我相信妳不會傷害我的。」喬麥堅定的口吻總是讓盈盈心痛,為什麼這個女生會對她如此寬容,寬容到她不怕她的傷害。

 

【三】每個人都有一份愛,注定給某個人的愛,妳只不過是把愛給了妳最重要的人罷了。

盈盈三不五時會去周良家蹭飯,說好聽是蹭飯,但其實是不想回家,她很怕……怕回到家,會遇到那個人,怕那個人對她和母親拳打腳踢。

「哥,我今天能不能睡你這?」盈盈吃著周良親自煮的家常便飯,心底有股暖意,那是久違的溫暖。

「盈盈……」周良生得俊秀,白淨的臉龐又明眸皓齒,是女孩子們喜歡的類型,但他卻削瘦了點,好似有著病容。

「哈哈,我只是想向你撒嬌一下,別在意!媽還在等我回去呢!」盈盈有點失落,但她也不能丟下母親一個人不顧,她望著周良也沒敢多語,靜靜地吃完那一碗飯。

當盈盈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睡著,周良從浴室裡走了出來,見她沒有安全感的蜷縮著身子,他不由得心疼,心底翻起滔天巨浪,他回想起那段日子,被陳千的暴行所牽制,若不是陳千是他的繼父,盈盈的父親,他想他早殺了陳千,他無法忍受……陳千對於每個人的暴行,他的母親、他以及盈盈。

那年他十五歲,盈盈七歲,陳千總是喝得一身醉酒回來討錢,明明已經和母親離婚的他卻厚顏無恥的向家裡要錢,就因為母親害怕盈盈被陳千給抓去賣了,所以忍受他的暴虐無道,悶不吭聲的工作籌錢,一直到現在都還是這樣,那時的周良也因為這樣初中就輟學去賺點零工,但十五歲的他能掙到什麼錢?一個月有幾百塊就該偷笑了。

那年的某天陳千拿不到錢就暴打他們一頓,只有在房裡睡覺的盈盈沒有遭受波及,當陳千氣呼呼地離開,母親收拾了一地杯盤狼籍東西後也繼續去工作,而周良嘴角滲著血,他靠在牆邊咬著牙,眼裡都是憤恨!怨怒!

剛醒來的盈盈伊走出房門便看到受傷的周良,瞪著骨碌碌的大眼,眼淚斗大斗大的落下,小手緩緩地伸出摸了摸他的嘴角,力道很輕很柔,像初開的嫩花柔軟,「哥哥……不疼了,不疼了!」

當下他望著粉琢的盈盈,伸出雙臂將幼小的盈盈攬在懷中,將臉埋在盈盈小小的頸子間,「盈盈乖,哥哥不疼。」

他想,那時候的她有多真,是不染滾滾塵埃的,那麼純淨美麗。

周良蹲下身子,伸手撫著盈盈的臉頰,目光柔情似水,他的動作都是那樣輕柔,如同摩娑著戀人,溫柔多情,剛沐浴過的他,髮絲的水滴落在盈盈的臉上,異常冰冷柔軟,盈盈睜開了眼望著周良,深情地凝望,「盈盈,別這樣看我。」

她沒有理會他,伸出雙手勾著他的頸子,吻了上去,纏綿糾纏,許久,「哥……我們帶著媽逃吧!逃到沒有人知道、認識我們的地方。」

周盈盈從來不是個軟弱的人,但只有在這時候她才會低頭哀求。

周良望著盈盈,兩人的關係發酵如此,漸漸地漸漸地膨脹,終有那麼一天會公諸於世人,他們的愛被稱作禁忌,被人們所唾棄所鄙棄的,他不怕那些流言蜚語,就怕他的盈盈承受不了。

 

「宋千揚,你別一直欺負我啊……」望著一直欺負她的宋千揚,湯喬麥真是有一大肚子的怨氣說不完,他和她從初中就同班到現在高二,他總是喜歡欺負她為樂,當時嚴立明和她交往的時候,他的欺負更加變本加厲……最後她和嚴立明分手後他似乎樂不可支,但同樣也繼續欺負她。

「蕎麥麵,別囉唆!去福利社買些零食餵飽我再說。」宋千揚微笑著露出一排潔白的好牙,俊朗的他不曉得迷倒了多少雌性動物,他身高有一米八,有著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笑起來總是沒心沒肺的模樣。

喬麥不滿地鼓起腮幫子,但見到宋千揚威嚇的神情讓她的腮幫子頓時像洩了氣的汽球,無奈之下只好乖乖地去福利社替他跑腿,當喬麥從A班經過到D班時,恰好撞見盈盈的身影,只是……盈盈的表情似乎不對,而且裡頭有些吵雜喧鬧,喬麥探著一顆頭在D班門外望啊望。

「喂喂喂!援交妹!一晚多少啊?」

「照片裡的男人還長得不錯嘛!哪裡釣到的凱子?」

「嘖,真是個騷貨……」

「怎麼?不說話是默認啦?」

男男女女都紛紛眾論,他們的臉全是恥笑、譏諷,好像這種人很低賤噁心,只見盈盈冷著一張臉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任何動作,就像一隻野外的猛獸,靜視觀察每個人的一舉一動,深有一個機會就會縱身撲咬!而喬麥正準備進去維護盈盈時,便有個人匆忙的跑了過來撞開站在門口的喬麥,手裡還拿著什麼跑進D班後就大肆傳播。

「最新情報!那個男人是周盈盈的哥哥!」

「我靠!談不倫戀啊!」

「天吶!好噁心噢!」

「她哥對妹妹也下得了手?太禽獸了吧!」

「一個騷貨一個禽獸,不是剛剛好嗎?」

這時盈盈衝了上去揍了那幾個帶頭的男生,「靠!妳憑什麼打人?騷貨就騷貨!怕人家講!禽獸就上了騷貨!啊──」

「你他媽的講什麼!」盈盈氣不過,飛快地抄起一旁桌上的美工刀,一手掐住那說話的男生的嘴,想要割下他的長舌!

「媽的!周盈盈妳瘋子!」其他的人全慌亂一團,本來還愣在原地的喬麥也趕緊上前阻止盈盈的舉動,「盈盈!妳冷靜點啊!」

「周盈盈妳要知道照片、資料全都在我手裡!我就這麼往窗外一灑,妳說……全世界知不知道妳和妳哥的事情?」某個女生站在窗邊,笑得邪惡猖狂,她笑這種人不該出現在他們班,這種人不該是他們的同學!真讓他們掛不住面子、敗壞他們的每一個人!

「妳敢!」盈盈失去了理智的張牙五爪著,她咬牙切齒,像一頭喪心病狂的猛獸,任何東西都該是她的攻擊對象。

「我有什麼好不敢的?妳要是不道歉,我就從這裡把東西灑下去!快!向我們班道歉!然而離開我們班!我們D班不歡迎妳這種人!」D班的人全圍著一團大圈,團團圈住盈盈和她身邊的喬麥,他們都是那樣的趾高氣昂、自視甚高地用睥睨、嫌惡的眼神看著盈盈,惟獨他們就正直、正常、高尚聖潔。

「你們……」正當喬麥要說話的時候,盈盈冷哼了一聲,「神經病!誰要跟你們道歉!我沒有做錯事!憑什麼要我道歉!」

「妳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妳就看著啊!」一群人牆堵著盈盈,把喬麥擠到一旁的角落,與盈盈相隔遙遠,一人一手抓著盈盈,讓她動彈不得卻也掙扎不休,而那個女生的手伸出了窗外,緊握的手指一一鬆開……一張、二張、三張……慢慢地飛,慢慢地飛,飛到了這裡還是哪裡?

就這樣散佈了出去,盈盈睜著大眼錯愕地看著東西都紛飛著,這時所有的人才放開手,盈盈才掙脫他們的桎梏衝到窗邊,看著所有的一切都這樣飄到人來人往的校門口空地……

「不要……不要!」盈盈像發了瘋地衝出D班,她一路狂奔,不可以!不可以!那些東西不能……他和她的事不能被這樣評論!不行!

喬麥愣了神,沒想到有人會對同學這麼做,她見D班每個人都是那樣得意,好似他們為全世界剷除了罪惡立下什麼大功的模樣……

盈盈衝下樓就是撿著那漫天飛舞的還有那些凌亂在地上的照片,一張張曾是她的幸福、她的甜蜜,如今卻是一張張摧毀他和她感情的利刃,下課時分,大家都經過這裡看著盈盈慌張狼狽的模樣,有的人開始笑了起來、有的人好奇了起來、有的人……

 

天台上風聲蕭蕭而過,盈盈蹲坐在鐵欄杆邊,將臉埋在曲膝之間,將自己縮成一個保衛殼子形狀,喬麥看著盈盈不捨,她看過照片,遺留在D班的某一張,盈盈挽著一位男子的手臂,燦爛開心的笑著,是很單純很乾淨甜美的笑,好似這塵世間的萬花千紅比不過她。

而男子身形稍微纖細,但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吧!那張臉白得有點憔悴,面容很乾淨,但狹長的眼眸卻很銳利,似乎厭惡著一切,但他對盈盈的眼神卻是天差地遠的不同,那是那樣溫情柔和卻又夾雜著萬分思緒。

「盈盈……對不起,我什麼都幫不上忙。」喬麥感嘆,她沒得幫盈盈也被宋千揚狠狠地兇了一頓,但是她告訴他來龍去脈,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她替她擋著她乖寶寶生來第一次的翹課。

「妳也覺得我很噁心對不對?喜歡自己的哥哥很噁心對不對?」盈盈埋著頭沒有抬頭,聲音悶著悶著,有點蒼涼的感覺。

「盈盈……別這樣。」喬麥好不捨,不捨盈盈這樣作賤自己。

「妳走!我不想看到妳!妳一定也覺得我很噁心很變態!」盈盈抬起頭,看似悲憤的眼裡全是悲涼,她狂地咆嘯,就是不想……不想知道連喬麥都是那樣的看她。

「盈盈……妳果然很在乎我的想法,其實……其實每個人都有一份愛,注定給某個人的愛,妳只不過是把愛給了妳最重要的人罷了。」喬麥不會覺得什麼,因為她知道盈盈不是大家說的那樣,她就只是個很單純的女孩而已,表面剽悍了點,內心是個柔軟到脆弱的小女生而已,就是需要很多很多愛的小女生而已,「我先走了……」

但是喬麥有回過身望向盈盈,低垂著眼眸,「盈盈,要是我這樣看妳,當初在妳給我一記耳光後,我就不會嚷著說要當妳朋友了。」

 

【四】有種愛叫詆毀,不論對與錯,就只為那深愛的那個人。

經過搶救後,宋千揚脫離了危險,但依舊在加護病房裡觀察,而喬麥對宋千揚的照顧也是寸步不離。

盈盈望著周良的家門,遲疑好久不敢貿然進門,就怕自己會喪失理智指責周良,她知道周良對她極好,好到他不管對與錯,只要她不喜歡的他就為她剷除一切。

她知道這是要面對的,她只求自己能不去傷害周良,他完全是為了她才會這樣做,若不是她說她討厭喬麥……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盈盈開門一進去卻發現所有的物品全散落在地,凌亂不堪,杯盤狼藉,她惶恐了起來,心想該不會又是那個人來鬧事,「哥!哥!你在哪?」

「唔……」這時周盈盈聽到了來自房間的呻吟聲,那是痛苦難熬的呻吟,周盈盈心一驚,馬上衝到了房間裡頭,只見周良痛苦的翻滾著,還不時咬著自己的手臂,咬到出血也不知疼,他痛苦嘶吼,身體的難受讓他掙扎到顫抖,身體受不了折騰整個人撞向了牆壁。

「哥!」盈盈馬上衝上前去抱住周良,不讓他殘虐自己,但周良的力量卻無法控制,盈盈才抱住他的瞬間就被他甩到一旁撞上牆壁,「啊!」

看著周良那樣煎熬,盈盈就恨自己……恨自己一點能力也沒有,只能任憑她的父親──陳千對他們一家人凌虐,為什麼……他們會生長在這樣的家庭?為什麼她與他相愛卻不容相處?為什麼……

盈盈再一次衝上去抱住周良,周良抓著她耐不住疼痛分子在身體躁動,他低頭就咬向盈盈細嫩的頸肩肌膚,咬到滲血她也不會推開他,不管如何,他終究是為了她才會變得現在的模樣。

 

她望著掙扎累到睡著的周良,他的額髮被汗水給浸濕了,臉色是更加蒼白,她伸手撫著他的臉龐,眼淚不由自主的撲簌簌落下……「哥,對不起……讓你受罪了……」

周盈盈和周良本是同母異父的兄妹,他們的母親──周敏敏是個柔弱到不行的女子,但她還是把他們倆給養活了。

周良的父親因意外去世,尚還年輕的周敏敏帶著八歲的周良到處工作也到處流離失所,卻在一次工作中和周盈盈的父親──陳千相識,陳千追貌美的周盈盈追得勤,什麼三好男人都拿出來,而周敏敏本是不想再接受任何人,但她和陳千算是好朋友,有天陳千心情不好約她喝酒,而她並沒有多想就陪他藉酒消愁,怎麼知道自己三杯小酌就醉,隔天發現自己和陳千發生了關係,隨後有了盈盈才會嫁給陳千,然而起初的周敏敏一直以為家裡多個男人,他們的生活就會好過一些,但是婚後沒多久陳千的本性就顯露出來,吃喝嫖賭樣樣來,有事就找周敏敏,沒事就去浪跡天涯。

雖然之後沒多久便離婚了,但他仗著自己是盈盈的父親,不時常向家裡伸手要錢,要不到就拳打腳踢他們,直到盈盈十四歲那年,家裡來了許多債主把家裡弄得天翻地覆,那每一個人都是刺龍刺鳳的,陳千那時哀求他們說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湊出錢來還他們的,隨後周敏敏去兼了好幾份差,而周良也搬出去家裡到外頭掙錢養家,那些巨額的債款簡直要壓死好幾個人,而不務正業的陳千想以最快速的方法還錢,他那時竟想把年僅十四歲的盈盈推入火坑!

逃脫出陳千後,盈盈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別人就是周良,她逃到他的身邊,從小到大她沒得過父愛,永遠都是這個哥哥給她慈愛,對他的依戀、依賴也不知從何時昇華成愛,她那時才發現自己愛上周良,多麼悲哀,她想……她或許逃得過一時,逃不了一世,她以後還是會受陳千威脅,所以她想至少第一次是給她最愛的人。

那天下了場傾盆大雨,淋著一身濕的她跑到了周良的家,周良領她進門,拿出毛巾替她擦拭著身體多餘的水分,面對周良的盈盈驀然地吻著周良的唇,周良神色錯愕,盈盈隨後退開緩緩地說了一句,「哥……你能抱我嗎?」

「盈盈……妳知道妳在說什麼嗎?」周良何嘗不知道盈盈的心情,她對他的眼神除了尊敬也充滿了愛慕,他嘆息,但眼眸裡流轉著什麼,「盈盈妳認識的人少,才會認定我是妳最喜歡的人……」

「不是!這輩子我除了哥,我誰也不喜歡!誰也不愛……」盈盈抱著手臂發抖著,淚水也不聽話地滾落,她好怕,好怕自己以後墮落了就記不清真正愛的模樣,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質,「哥,我逃不過啊!逃不過爸的威脅,所以至少我想把第一次……給你。」

啵!那感情就像被劇烈晃動後的汽水,一打開,氣泡便呼啦呼啦的一湧而出,再也止不住那樣的激情。

 

「盈盈……我又發作了?」周良醒來之後看見的便是周盈盈擔憂的臉。

「嗯,哥,對不起……要不是我……」

周良溫柔地笑了笑,「盈盈,如果這是為了在妳身邊所要承受的,我願意如此。」

「可是……」周盈盈不再慓悍,她為周良的柔情潰不成軍,她始終只是個柔弱的女生而已,她是依偎在他身旁的小女生而已。

「盈盈,再過不久,我就能帶著媽和妳逃離這裡了,逃離那個男人。」他起身抱住她,給於他的臂彎讓她安心。

三年前那夜,她和他旖旎了春光,青春點亮不曾暗淡,他們將自己所有的溫柔都揉進對方的身體裡頭,他們打破了禁忌,圓滿了自己,他們在想……這個世界容不下他們的感情,那麼他們就逃,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但誰知道,在他們還來不及逃的時候,陳千發現了他們的關係,他並沒有憤怒,反而利用這件事威脅周良,他說,「你這好小子,如果不想被你媽知道,最好就按照老子說的去做!還有如果你想保護盈盈的話,你最好也安分點別反抗!」

這樣的口氣事不關己,好像周盈盈不是他女兒而是他利用的工具,而他除了染上賭癮也沾上毒癮,為了控制周良,陳千也定時用毒品注射在周良的體內,周良頑固抵抗,但意志力終會有崩裂的時候,那種難受沒有多少人熬住,就算他熬過來了,他依舊被陳千再一次的注射……

那樣的毒悄然蔓延,一開始是身體,再來是腦袋,最後是心思,它來得兇狠殘暴,它可以轟然淹沒,可以焚燒殆盡,一個人就這麼被摧殘毀壞。

 

在喬麥和宋千揚的事件之後周敏敏因乳癌末期而送醫治療,她對盈盈和周良說,「是媽不好……是我造成你們兩個……讓你們這樣難受了,你們逃吧!逃得越遠越好,逃到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在那裡度過後半輩子。」

周敏敏何嘗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呢?她曾經責罵過周良,「都這麼大了不懂事!盈盈還小她能糊塗,你不能!她是你妹妹!」

這是讓她痛心疾首的事,她的孩子竟然遇到這種事,她有多麼心疼,但是她怎不知孩子的性子?他們分不開的,就像鐘塔裡的齒輪,脣齒相依、緊緊相扣,少了誰,時間就被跳了電。

沒多久周敏敏的病情惡化到只能靠呼吸器才能存活,周良和盈盈大受打擊後不到幾日,周敏敏的呼吸器被拔了,死了。

經過查證後認定是為了不給兒女添麻煩才自己靠著意志力拔了呼吸器,但周良和盈盈都不能相信……不出幾日,陳千領走了周敏敏死後的一大筆保險金,周良認定了就是陳千殺了周敏敏的,他再也沉不住氣,對於他的怨恨是日益漸增,這種恨……愈晚爆發愈是猛烈,猛烈到慘烈!

 

【五】愛被誰跳了電,痛像齒輪緊咬著心田。──齒輪

喬麥在一個月後從新聞報紙得知周良殺死陳千,現在正被警察通緝,而喬麥也知道派人對她……還有害得宋千揚差點喪命的是盈盈的哥哥,那時候喬麥心裡很雜,因為一個是她所愛,一個是知心好友,哪方她都不能棄於不顧,自從盈盈的母親生病後,盈盈也休學了,等到她找到盈盈後,盈盈是變得多麼膽小害怕。

「盈盈!」喬麥依著地址尋到了盈盈的家,一進家門便是惡臭沖天,物品散亂混雜,在晦暗的燈光下她只瞧見盈盈抱著膝蓋蹲坐在牆角,盈盈的神色慌張痴癲,這讓喬麥非常不捨。

「沒有!我哥沒有殺人!沒有!你們不可以抓他!」盈盈看見來人,便一個勁兒的大吼,她張牙五爪抓著喬麥的小腿,瞠大雙眼,表情非常猙獰。

「盈盈!是我!」喬麥蹲下身子抱住盈盈,極力給她溫暖與力量。

「……湯……喬麥?湯喬麥……怎麼辦?我哥……我哥他……」盈盈嚶嚶著,聲音微弱不大,她抱著喬麥向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所有的不安在這裡全宣洩了出來!

「盈盈,沒事!沒事!」喬麥安撫著盈盈,她拍了拍她的肩,她看著髒亂不修邊幅的盈盈,心裡苦澀了起來,為什麼盈盈要遭遇到這麼多事呢?為什麼她不能和一般女生活得青春無憂呢?喬麥嘆然,盈盈的命運多舛。

喬麥替盈盈擦拭了臉上的污穢,替她梳理了一番,沒有上妝的盈盈少了那麼嫵媚,但也是美麗的、嬌豔的,喬麥回想起她第一眼瞧見盈盈的模樣,那樣的光鮮剽悍,敢表達自己的想法,但也是那樣悵然。

「湯喬麥……我沒臉見妳,為了我哥,我沒有把他供出來……我很自私,我真的很自私,他很愛護我,所以只要我討厭什麼他就會替我剷除一切,那時候我真的很討厭妳……討厭妳這樣單純天真,顯得我很糟糕……所以我無意間對我哥說過我討厭妳!對不起!對不起!」盈盈滿滿地是愧疚,對於喬麥和周良,這兩個人是她虧欠最多的。

「盈盈……我……」喬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雖然她差點失去宋千揚,但她恨不了盈盈,但她也無法輕易對盈盈說出「沒關係的,她不怪她。」這種話。

「對不起……我現在真的好亂!我好怕我哥被抓到!因為我爸……真的是他為了錢才拔掉我媽的呼吸器,還製造是我媽自己拔得假象,我哥才因為這樣去殺了他……」

喬麥想,殺人這種事不可能逃過法律制裁,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動機去,法律、人情上是不可能容忍的。

「湯喬麥,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要不是我愛上我哥,誰也不會走到這田地,是我的愛毀了我哥,是我讓他變得一無所有!都是我!都是我──」盈盈猛然地咆嘯,將抓到的東西都拋了出去,匡哴──匡琅──她吶喊出所有鯁在喉中的那股愧疚。

「盈盈!我拜託妳不要這樣!拜託!」喬麥於心不忍,眼淚汩汩而流,她為盈盈的一切悲傷,她能恨她嗎?她根本恨不了,盈盈終究是那樣孤寂善良的女孩,總把錯往自己身上攬,攬得又厚又重的,「唔……盈盈妳振作點,妳不可以這樣懦弱!妳不可以……這樣……」

喬麥無能為力,她不是盈盈,她不懂她的痛,但是她為盈盈好不捨、好不捨……就只能站在這裡,望著盈盈宣洩那股濃到只有單深色的悲苦,什麼也做不了……

嘶喊過後,盈盈神色空滯呆然,她望著喬麥哭得痛徹心扉,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喬麥,近乎哀求,「喬麥……我真的好愛我哥,我已經沒有媽媽了,我不想連我哥都失去……我就只有他了……」

這段日子,有好幾次盈盈想死,她總是在深夜裡拿出美工刀伸向左手腕,但就這麼擱在上頭,卻遲遲不肯下手……她想,她想再見周良一面,僅僅一面也好。

如齒輪緊咬著對方,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不停不停地轉動,就哪怕一個不動,整個愛都被跳了電,就這麼沉寂靜默去了。

有首歌這麼唱著:愛被誰跳了電……痛像齒輪緊咬著心田……

 

夜幕低垂,盈盈望著窗外的天空,一片黯然,灰色的烏雲佈滿了整個黑夜,矇蔽了皎潔月亮的白光,她想,如有月光,那肯定能照耀她與他的兩端,但現在什麼也沒有,全是黯淡無光。

「盈盈……」渾厚沙啞的聲音在周盈盈的後頭響起,她驀然回首,便望見她朝思暮想的他!

她毫不猶豫的起身奔往他的身邊,抱住了他,攝取他懷裡的溫暖,「哥!」

「對不起……讓妳承受這一切。」周良也回抱著她,他是個通緝犯,他幾時會被抓到都是個未知……

「沒關係……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盈盈熱淚盈眶,她望著滄桑的那張俊臉,心頭軟著,她伸手碰碰他的臉,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有點冰冷。

剎那,周良稍微退了一步,但心中有種渴望……躁動著他,彼時兩人渴望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他們熱情如火忘卻這世界的紛擾,用這一夜為對方傾盡一切,不用顧得道德倫理,不用顧得世俗目光,這裡……就只有他們,他們的愛在這裡完整呈現。

或許他們都曉得,這個世界容不下他們,如果可以……就逃吧!逃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在那裡他們要重新開始,不會再與這個世界有所接軌。

清晨寒露,周盈盈依偎在周良的臂彎裡沉睡,周良坐起身子,望著盈盈熟睡的模樣,他伸手撫著她的臉,輕柔蔓延往下至頸部,他的手掌很大,大到可以圈握住盈盈細長的頸子,他的指腹貼在她的頸上,眼裡閃過一絲冷漠、厭惡,本來想加重手掌的力道,但在下手的那刻卻猶豫了。

他恍然想起那年他十五歲,她七歲的模樣,粉嫩的小妮子甜甜地喊著他心疼他,他一直厭惡著愛他的盈盈,認為她從個單純的小女孩變得醜陋的人兒,就只因為她愛他。

但……那種單純的模樣至今都沒有變,變得是他……他收回手,覺得自己萬惡,這雙手他殺過一個人,沾滿過鮮血,那血是滾燙的而如今他的手是冰冷的,他殺了她的父親,帶給他們一切不幸的人,他回想起那天,陳千對他所說的……

「其實你一點也不喜歡盈盈!你甚至還很恨她對不對?你這臭小子只不過是利用她來和老子我抗衡而已!她是我女兒,雖說要賣,也是賣到好人家去,那種酒家什麼的根本就配不上我女兒!你恨她的一生沒那麼坎坷,恨她搶走你的母親,恨她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的罪和老子我有什麼不同?還不都是利用盈盈,只是你隱藏的好,她愛你像愛瘋了!」

「你到底想要什麼?」周良冷著語調看著前來找他的陳千,他是知道的,知道拔掉母親呼吸器的就是陳千,周良厭惡地看著陳千,想陳千為什麼還有臉見他。

「不想要什麼,我知道你最近手頭一大批的毒品要賣,利潤抽很高,想要拿點來用用,還有再給個一兩包,不為過吧?」

「就這樣?」周良冷笑著,陳千不禁覺得眼前這個人是那麼恐怖危險,周良側著頭問,「那如果我不給呢?」

「我相信你應該不希望盈盈知道你根本在利用她吧?盈盈的性子我不是不知道,她敢愛敢恨,還有她和湯喬麥關係可好的,你就不怕她為了這件事把你犯得罪給抖出來?」

「我明白了,約個地點,明天我送去。」陳千沒想到周良如此貪生怕死,還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他的要求。

那天陳千到了指定的地點,周良和他交易時便拿出小刀刺向了陳千,最後將殘喘的陳千丟棄在荒野,讓他自生自滅痛苦的活著,數日後被找到也是成了一具乾癟的屍體。

或許,他就是這麼冷血的一個人,而陳千也說得對,他確實恨盈盈,不知曾幾何時,他就如此憎恨她,恨她為什麼不用遭遇這些痛苦磨難,恨她為什麼讓他變成十惡不赦的罪人,恨她奪去了原本屬於他的母親,恨她竟是那樣的一心一意只為別人而不是為了自己,讓他覺得自己更醜陋更難堪。

然而離開床舖的周良起身走進浴室,盈盈緩緩地睜開眼,見著他的背影有點迷濛,有點白霧漫進她的眼底,盈盈就這麼望著望著,等著雲霧散盡。

 

天光淡黃清白,一切合諧進行,周良早已起身準備好離開的用品,盈盈望著他的身影,默默地流了一行淚,周良沒有看到,而她亦不會讓他看到,這是多年以來曾流出眼眶的,她終究開了口,「哥……你一定要沒事。」

周良走到床邊,摩娑著盈盈的臉,神色溫柔,「乖,我一定會回來接妳的。」

他不會來接她的,一生都不會了,他就趁這個機會逃離她了,而盈盈知道周良想要她死,她幾乎沒睡,所以她知道,而且從以前就知道周良根本不愛她,但她愛他,超越了倫理的愛,而周良找人去強暴喬麥,完全是為了作戲給她看,讓她以為他很愛她,愛到他都可以失去理智。

「哥,我只要你過好的就好,我已經長大了,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盈盈笑著,淚水都往肚子裡吞,苦澀的鹹膩的卻有那麼一絲甘甜。

盈盈知道,她都知道,知道他這次回來只是拿了錢和衣物要離開這裡不被逮捕,根本不是要回來見她的,或許他知道警方有可能會來,所以才會來找她以便可以借助她對他的愛答應當做他的人質,讓他有機會可以逃跑。

她的愛自始自終都是不得的,不得、不得,終生不得的。

「傻孩子。」周良沒有看出盈盈的不對勁,只是溫柔的一笑。

「哥……」盈盈走上前去,到了他的面前與他對視,她仰頭,他低頭,「怎麼了?」

「吻,我們吻別。」這是她最後對他的卑微要求,只要一個輕輕的吻就好,即使是蜻蜓點水也沒有關係。

周良眼神一黯,俯身吻了盈盈,才輕啄觸碰那麼一下,盈盈馬上退開來,身體倚在身後的窗邊,周良有點疑惑地看著盈盈,「盈盈?」

「這樣就好,哥,謝謝你。」盈盈抱著手臂,陽光逆著她,好像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光,盈盈淡淡地笑著,笑著流淚,她逆著光讓周良看不清她的面容,他只能隱約看到那揚起的微笑,而盈盈的眼角餘光中卻瞥見了樓下的人群似乎在聚集……「哥!走!你快走!警方來了!」

「什麼?」周良有點驚訝,沒想到警方還真的尋來了,「盈盈,妳要好好的過知道嗎?」

「嗯!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的!所以你別管我,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她和他將在門口分別,在周良要轉身離開前,盈盈將手機塞給了他,「哥,你的手機!到了安身之處,要記得報個平安給我……這陣子就不要開機了。」

「我知道,盈盈……再見。」周良望著盈盈,突然間有種不捨,不捨離開她。

「你一定要平安!」

噠噠噠──噠噠噠──腳步聲貫穿每個樓層,哪一層呢?有目的沒目的,有的停止有的繼續。

他們在門口分別,而周良也趁機離開,當下卻撞見從彎廊跑出來的警方,「她在那!」

她為了爭取時間,她與周良背道而馳,跑向了與周良離開反邊的另一旁窗口,她爬了上去,雙手攀在窗邊,整個人幾乎懸在半空中,秋風蕭瑟刮著盈盈的臉,風鼓起她的白色襯衣,凌亂著她的長髮,接到消息剛好趕來的湯喬麥不由得一驚,底下群眾圍觀著,那攀在半空中的少女輕如鴻毛,只要她一放手,她就會隨風飄逝。

 

【六】命運荒涼到成一種色調,是深海裡的海藻色調,用力地呼吸就以為能得來更多陽光,但深海裡是光線微弱到黑暗,終究得不到燦爛的光讓自己光采,只能這樣黯淡、蒼然成一種色調。

警方見狀驚得便全部停下腳步,組長似乎要其他人繼續追捕,「我不准!你們要是誰追上去,我就從這跳下去!」

「等等!」本來要離開的幾個警員們被隊長給阻擋了下來,「小姐,妳這樣做是在庇護犯人!這樣也有罪的!」

「反正你們誰敢再動作我就跳下去!」盈盈威脅著警方,當然他們警方也是伺機而動,只要她疏忽他們就可以將她抓下來,但是……這棟大樓的窗口沒有任何欄杆或是鐵窗之類的,只要一個動作就有可能導致她掉下樓去,警方也無可奈何只能慢慢和盈盈談判……

在樓底的警方趕緊用無線電聯絡了在其他樓層待命的其他人,緊接著連絡消防人員前來搭救。

「聽說了嗎?那是那個通緝犯的妹妹……」

「聽說他愛上了自己的妹妹……還殺了妹妹的父親……哎喲!這種人還真恐怖……」

「我還聽說他和自己的妹妹已經……」

「哎喲,都折騰了十幾分鐘了,這只是嚇唬警察而已啦!」

「對嘛!十個嚷自殺的十個沒半個跳……」

圍觀的群眾一人一語,不禁說三道四、指指點點了起來,喬麥無力反駁著他們的一言一行,只能在一旁乾焦急著,她怕盈盈就這麼跳下,她大喊,「盈盈!這是懦弱的行為啊!妳不可以跳啊!絕對不可以啊!」

盈盈望著底下的人們,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著眾人一張一合的嘴型,不知道在說什麼,太渺小了,她想肯定是那些無關緊要的話,她聽不到那些流言蜚語,這裡安靜的只有風聲作響,在她的世界裡異常寧靜,已經沒有紛紛擾擾了。

風將她的長髮吹得凌亂,鼓起她那身淨白的白襯衣,僵持多時,盈盈想周良應該已經差不多離開了,而她也牽制了眾多員警,她也該……她回首戚然一笑,「……因為我害怕,我才把所有的罪證推給我哥!人是我殺的!陳千是我殺的!」

 

另一方的周良通過大樓的另一邊逃生梯離開,路途中他正準備把手機關機,卻發現有一通留言,是清晨留的,而且號碼竟是盈盈的!他狐疑地打開來聽,前頭異常寂靜,讓他停下腳步再也裹足不前,接著盈盈的聲音有點細小微虛,和平時的實底嗓音差了很多……

……哥,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聽到這通留言,我只知道你這趟回來不是來找我的,你只是回來準備東西要永遠離開這裡,到所謂的棲身之處重新開始。

你的所作所為是不對的,但這些不對是我……是我造成的,所以你恨我,甚至恨我恨到希望我死了最好。

周良一聽到這又馬上折回,他有種感覺,心裡頭有什麼漸漸地被抽離,一點一滴不疾不徐的從他心裡剝離而出,蒸散至週遭的空氣,沉重的壓著他,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痛。

若不是媽有了我,你和她的命運都不會如此坎坷,若不是我愛上你,你不會被我爸威脅,你不會染上毒癮,也不會為了家裡的欠債而去販賣毒品,不會讓你為了抵抗我爸而去傷害湯喬麥他們,更不會讓你走上殺人犯這條路……這都是我的錯,我的愛讓你一無所有,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錯。

周良繼續跑著,他再也不顧自己,他丟下一身的東西,只拿著手機聽完裡頭那乾淨的聲音……

像我這種人,大抵一出生就是個錯誤,如今你要殺掉我,但你卻心軟……我很開心,很開心原來你對我還是有點憐憫,這樣就夠了。

哥,請你一定要幸福平安!我希望我能用我的一生能換取你一生的平安、一世的幸福。

當周良跑到了目的,只見盈盈在他不遠的前方攀在窗沿上,回頭對著警方說了一句,「是我害怕我才把所有的罪證推給我哥!人是我殺的!陳千是我殺的!」後……

哥……周良,對不起……我愛你。

「不──」留言的聲音乾淨甜美在剎那隨著那抹清影就這麼縱身躍下,靜謐無聲。

周良不敢置信,彷彿間他所有的心思都被抽空,他整個人急壞地奔向窗邊,望下一看……他退後著搖了搖頭,不願相信那個身影就是盈盈,她說她要用她的一生換取他的一世幸福,但他現在才發現……沒有她的一世裡,他不可能幸福,只有她才會接受這樣殘缺的他,只有她是以最純淨的樣貌接受他,只有她對他才是真心真意的。

 

「周良!」警方全部皆是愕然,沒想到周良會主動現身,他們馬上準備拔槍,只見他失神惘然,他的步伐亦趨亦慢,漸漸地走向警方,他伸出雙手,低垂著頭,聲音蕭然,「人是我殺的,逮捕我吧……」

他走向警方的那片刻,腦海裡的畫面轉著是他十五歲,她七歲的模樣,她那可人粉琢的模樣,那是他心底唯一的柔軟。

他想他對盈盈的怨恨大抵是從那底子裡根生出來的,至始至終都離不了那個底──愛,因為深愛才夾雜著更深的恨意。

警方怎麼也沒想到周良竟然自己現身還投網的,見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隊長便安然上前,將手銬拿出要往他手腕銬上時,周良卻一個攻擊,疾速地奪取了隊長腰間上的槍枝,但所有警員更快一步掏出槍枝瞄準周良!

退到與其他警員們一起的隊長,捂著被撞擊的胸口,嚴厲赫道,「周良!你還要罪上加罪嗎?」

周良徐徐地舉起手槍,警員們更是不得馬虎周良的任何舉動,每一枝手槍沒有任何偏移,都是那麼恰好、剛好的瞄準著周良,「呵,再也沒理由讓我罪上加罪的……」

他望見每位員警緊張的模樣,他舉起槍枝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隊長見他如此不由得大吼,「你!」

他慘澹一笑,近乎真實的笑容,就這樣閉上雙眼微笑著迎接……砰!

萬籟俱寂,誰也沒想到,這兩個人都選擇這樣決絕的方式,捍衛自己捍衛他人,有那麼一刻命運的齒輪是停頓的,但當兩人心意相通時,齒輪又繼續轉動,年年復復再也不停歇。

 

過了好久,喬麥才明白,盈盈不是因為懦弱而跳樓,而是為了捍衛她的愛所做得決定,盈盈一躍而下,那是她的堅決,那時的她像剛初飛的展翅鳥兒想要自由翱翔,張開雙臂優雅了她的一切。

喬麥和已經康復的宋千揚帶著一束百合花來探望盈盈,自從她一躍而下,他們也從警方那得知周良的消息,他舉槍自盡,而盈盈幸運地落在了店舖的遮雨棚上,減緩了衝擊力道才跌落地面,沒什麼性命危險卻昏迷到現在,然而……那時才發現原來盈盈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但不幸小產了,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個小生命曾經在她的肚子裡頭,又或許她知道……

「宋千揚……你會討厭盈盈嗎?」這是宋千揚出院後是第一次和喬麥一起來探望盈盈。

「蕎麥麵別說什麼傻話,這有什麼好討厭的?那件事根本不是她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宋千揚很溫柔地安撫著喬麥,說實在的,宋千揚把整件事聽完後,不由得感嘆,世人都說,這些人病了,但他想……不是他們病了,而是這個社會病態到人們也病了。

「你能不怪盈盈就好……盈盈她其實很善良的,她都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喬麥一直以來都在照顧昏迷不醒的盈盈,已經一個月過去了,盈盈還是不願醒來,或許她想這樣沉睡,沉睡到周良回來找她,但他再也回不來了。

當喬麥打開房門要走進去卻發現……床上只剩被子和被換下的病服,床上的人兒已經消失不見了,「怎麼會這樣!」

 

盈盈穿著那樣樸素的衣服,白襯衣、牛仔褲,拖著久未行動的身軀,有點搖晃踉蹌地走著,赤腳走著漫長的路,顛簸又凹凸不平的柏油路上,碎粒子佈滿著,最終走到了海邊,望見那一片蒼然海水,她前往著,陰鬱的天空灰暗著,浪花洶湧地拍打岸礁,海水逐漸地淹沒她的腳踝、小腿、膝蓋、大腿……一直上升上升,她仰望著上空緩緩地張開雙臂,迎接與擁抱所有一切,那樣的身影如此悲淒蒼涼。

她的愛一點一點被磨毀,沒有母親和他的日子,她再也不可能活得更好,她的愛在這一生已經消耗殆盡,她很慶幸自己能在這年華裡還過上一點青春的時光,那就是與湯喬麥相遇,她很慶幸自己曾經和她成為朋友,這下她要去找他,和他一起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國度,重新開始。

喬麥,謝謝妳,請妳連同我的份一起幸福。

此刻,喬麥拿起落在枕上的紙片,那字跡有點匆忙潦草,但隱約中還是能感覺到秀氣,眼裡的霧氣愈來愈重、愈來愈重……頓時迷離她的雙眼,最終凝結成一顆顆灼熱的水滴。

「不要……我不要!為什麼盈盈她……」她將那紙片緊拽在懷裡淚流不止、痛哭失聲,整個人無力癱坐在地悲慟不已,宋千揚蹲下身子將她摟在懷裡安撫著,喬麥整個哭倒在宋千揚的懷裡,拼命搖頭、拚命地搖頭,「宋千揚……我不要!我不要這樣!我不要啊……」

他們都說周盈盈壞、周盈盈賤,但喬麥認識她的第一眼就認為她傻,傻得比她還要傻!

 

再也不會有人找得到周良與周盈盈,他們熬著,熬著,在最後一刻用盡氣力熬過了,在不知具名的國度繼續他們的一生,在那裡沒有糾葛憂愁、沒有逼迫要脅、沒有恐懼殘暴、沒有欺瞞憎恨、沒有蜚語漫天,那裡安詳平和,在那裡他們生活得無憂,在那裡他們重新來過,重新開始。

命運荒涼到成一種色調,是深海裡的海藻色調,用力地呼吸就以為能得來更多陽光,但深海裡是光線微弱到黑暗,終究得不到燦爛的光讓自己光采,只能這樣黯淡、蒼然成一種色調。

周盈盈與周良的一生如深海裡的海藻色調,蒼然,但當海藻枯萎,斷了根隨著暗潮漂流扶搖直上,浮在陽光滿滿的海平面上,蒼蒼的一色卻也迤邐連綿。

 

 

【完】2011.09.04

【後記】

這是一篇黑暗到令我心痛的作品,好幾次的修改,看到最後,自己都有點鼻酸,甚至還會想……這真的是出自我手嗎?為什麼會這麼悲痛慘烈?

如你們所見,它是一篇不倫戀濃厚的作品,但是我只是藉著這個不倫來訴說這個社會的黑暗面,如果在裡頭你們只看到愛情沒有看到其他,就可能是我還表達不清吧!

家暴、霸凌、吸毒、殺人、自殺……這些應該是常見的社會標題字眼,如果你們從中看出這些的意涵,就代表已經給了我很高的評價。

其實會有這篇完全是逐步構成的,它的雛型很平淡很無病呻吟的青春,沒有最後的終定版這麼慘烈到人世冷暖,我很喜歡這部,或許它會成為最慘烈的。

而且設定也改變很多,出場人物、性格、劇情……終於能夠完成它,我很開心,雖然重覆修改好多遍(一直不滿意),最終讓我修出一個滿意的了,讓它慘到不能再慘的境界。

或許你們說慘法很普通不過,就是讓角色死去,但是……這種死我覺得很痛心,像領悟某種涵義後才做出的決定。

還有我要說,雖然內容裡我對於這種兄妹戀是不在意的,但我不鼓勵這麼做噢,那完全是屬於劇情需要!

自殺也是,大家不能模仿,死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且死不了更痛苦),雖然我讓他們在裡頭自殺得很正大光明,但其實他們也是有一半的原因在逃避這個社會,如果真要死也請等到自然死或是出意外的那天,千萬不要自殺!(特大誤)

裡面出現好幾次波麗士大人追逐或是逮捕,我就愛這些……沒辦法。(聳肩)

裡頭寫足了人性,在最後來個大逆轉,周良對於盈盈的感情,或許他們倆都有個同樣的心理,自卑,對於他們會相互對比他人,出生於那個環境不由得讓他們自卑感遽增,最終昇華成恨意,加諸在他人身上。

說實在的,前頭還真像恐怖小說的開頭說……反正,希望大家去正視現今這個社會的問題!不要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們終歸還是社會的一份子。

好了,後記就到這吧!也挺多字了多說,希望有給觀看的你們有很大的啟示。

2011.09.11

***

現在看這篇文,簡直青澀又狗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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