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太晚 (下)──桃夭灼華衍生系列

 

 

陶念景坐在家中的庭院裡,望著手腕上的鈴鐺,開口道,「葉桃,妳那晚為何要說違心的話呢?」

 

腕上的鈴鐺只是隨風擺盪,叮鈴叮鈴──

 

陶念景想起那一晚,在她與葉桃說那句「愛已成魔」的話後,葉桃那一魂一魄的意識便大過於她的,那時,跨越三百年的光陰,葉桃和傅景淳又再次重逢,可葉桃卻跟傅景淳說:你不該來的,這個世間不該有傅景淳。

 

傅景淳當時除了苦笑還是苦笑,他說,「我的確不該來也的確不該存在世上,我只是想把魂魄還給妳,讓妳不再有苦痛。」

 

「那麼……你把鈴鐺留下就走吧,這一世的陶念景不需要傅景淳。」葉桃低垂著眼不再看向傅景淳,陶念景覺得心疼,這兩個人明明情意相通為何、為何就要這樣別離?可她阻止不了!葉桃的意識太過於清醒,她無力挽回……

 

「葉桃……」傅景淳望著有同樣一雙桃花眼的陶念景,神色不捨卻微微一笑,他解下腰間的鈴鐺遞給她,有一瞬,他不想放手……可他不得不放,他再也不是那個求之不得詆毀之的傅景淳了。

 

在葉桃的記憶裡,白衣勝雪的傅景淳笑得和煦,他親手將鈴鐺交給葉桃,對她這麼說:葉桃,帶上鈴鐺,這樣妳有危險就搖著鈴鐺,我就會去救妳。

 

可這一次他卻是這麼說,「……陶念景,妳告訴葉桃,傅景淳願意和葉桃走天涯,執手走天涯。」

 

隨後他便起身離開,頭也沒回地離開了,陶念景只覺得一股酸澀衝心,卻沒料到已是淚流滿面,她握著掌心裡的那串鈴噹放在胸口,嗚咽著痛哭,無聲地哭泣比嚎啕大哭還更令人心酸不已,陶念景在心裡問著葉桃:妳為何要說違心話呢?葉桃,妳捨不得他離開妳為何又要讓他離開呢?

 

葉桃回她:當年他也是如此,頭也不回地走了……可這一次他真的要走,不走的話我會更加難受,我想,我倆皆是如此,只要是葉桃和傅景淳,就會經此一別,再也不見。

 

只要是葉桃和傅景淳,就會經此一別,再也不見。

 

究竟是怎樣的痛徹心扉才能看透一生的執著?

 

葉桃一聲長至天涯的嘆息結束了她一世愛恨情仇,那些美好的、殘酷的前塵往事都轟然消逝,於這天地間再無葉桃的蹤跡,她,永遠沉睡在陶念景的體內。

 

一魂一魄歸體,陶念景的身子也不同於以往的柔弱,雖不是一夕之間能健全但也不似之前般難受。

 

春末夏初,院裡僅僅一棵的桃花樹還盛開不敗,桃花馨香甜膩瀰漫空中,南風捲來日光的熱意,拂過陶念景的眉目、鼻樑、紅脣以及臉頰,宛若情人掌心裡的溫度,溫暖到令人不禁哭泣,陶念景閉目一笑,淚水漫出眼眶。

 

在閉目的那瞬,陶念景的腦海裡印出了一大一小的身影,大的是個白衣勝雪的男子,小的則是有著一雙桃花眼的女孩,女孩望著眼前的男子目不轉睛,覺得男子長得真好看,風一吹,桃花紛紛落下,一朵桃花落至女孩仰望的眉眼,男子抬手替她拾起,將花別入她的髮髻裡,他微微一笑,開口道:從今爾後,妳就叫葉桃,聽我之令,長伴身側,我便護妳衣食無憂。

 

 

 

那晚,傅景淳走至弄命身後,弄命負手而立在湖畔上望著東方的連綿山峰,傅景淳不用任何動作和言語,弄命便已知曉事情的原由,「葉桃的性子即便轉世也是這般決絕。」

 

「我從未想過自己不再被葉桃需要,我以為她會很開心我來了,我來救她了……她死的時候我一眼都未曾給她,莫怪她心如死灰……不願再看見我……」傅景淳撫著頭覺得難受,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這樣覺得,他本該毫無知覺的,「我……是怎麼了?」

 

弄命回身朝傅景淳笑著,而東邊卻透著一絲微微光亮,「你的心願已了,你也該回到屬於你的歸處。」

 

傅景淳茫然地盯著自己忽明忽滅的雙手……是嗎?他該回到他的歸處……他閉目一想,他這一生很長,長得找到葉桃的轉世,可卻無法守護著這一世的陶念景,但他終究是把魂魄還給了她,也把他的想法告訴了她,這就足已,足已。

 

弄命依舊不變他的動作,他靜靜地望著傅景淳即將消散的形體不發一語,天光開始一點一滴將弄命籠罩在裏頭,而傅景淳也在天光逐漸升起的那刻開始消散,他望著弄命微揚唇角,「弄命,帶我回去吧。」

 

「嗯。」

 

傅景淳面對天地,再無憾恨,只有一個心願,那便是願蒼天仁慈佑陶念景一世安平。

 

公雞一聲啼叫破曉大地,東昇日頭金光耀眼,萬物甦醒,而傅景淳形體消散成煙,紛紛化作一顆顆絢麗的七色光芒,它們飛往弄命盤旋在他的身側,弄命抬起手來攤開掌心,一對鈴鐺靜靜地躺在裏頭,圍繞在弄命身側的光芒迅速地飛進鈴噹之中,最後它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鈴聲,弄命收緊掌心,「令吾引君至魂之歸途。」

 

 

 

今日,陶念景和景念濤帶了幾個家僕便往景府後山去散散心,景念濤一聽能出門開心得上竄下跳的,陶念景根本追不上,只能吩咐下人看緊景念濤別讓他受傷。

 

「小姐,綠衣實在想不透這個景傻子有什麼好的,他也就那張臉長得好看,妳是看上人家的臉嗎?這也不可能啊,小姐妳又不是那麼膚淺的人……」綠衣實在很難想到,原來是小姐去找老爺,讓老爺上景府大門提親的!

 

陶念景望著遠處玩得不亦樂乎的景念濤只是一昧地笑,「綠衣,這是天意啊。」

 

「小姐,我已經無法理解妳了。」綠衣一臉嫌惡地看著玩到全身髒兮兮的景念濤,根本像個小孩的男人到底有什麼好啊!

 

這會玩到一半的景念濤飛也似的奔往陶念景的方向,他邊揮手邊跑還大喊著,「念景!念景!我找到一個好漂亮的地方啊!」

 

而景念濤的身後則是跟著喘得跟狗一樣累的家僕,「少爺!少爺!跑慢點啊!小的們追不上啊!」

 

眼見景念濤就要飛撲過來,綠衣趕緊伸手擋住渾身泥巴的景念濤靠近陶念景,「姑爺你髒兮兮的不准靠近小姐!」

 

「啊?可是、可是……可是我想找念景一起去啊……嗚嗚,念景,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嗎?」景念濤體態是成年男子般壯碩,可這會卻耷拉著耳朵垂著頭很是委屈,陶念景就不小心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走向綠衣,好笑地拍拍綠衣攔截景念濤的手,綠衣瞧她小姐這樣又氣得哼了一聲,放下手就扭頭插腰,「哼!小姐妳就和姑爺去,綠衣就待在這不打擾你們了!」

 

景念濤癟癟嘴望著溫柔的陶念景然後又偷瞄生氣的綠衣,他拉著陶念景的衣袖問,「念景……綠衣是不是討厭我啊?」

 

綠衣聽到就哼哼哼了三聲說,「對!我討厭你!」

 

陶念景真是啼笑皆非,綠衣護她心切她也沒理由責怪她,聽到這段話的景念濤眼眶立馬泛出淚來,講個話就有了鼻音,「念景……我、我哪裡做不好?為何綠衣不喜歡我……」

 

陶念景撫了撫景念濤低垂的頭,語氣輕柔地說,「沒事沒事,念濤沒有做不好,是綠衣擔心我而已,我和你去玩,讓綠衣在這裡等我們。」

 

景念濤一聽到玩,就破涕為笑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好啊好啊!我們去玩!」

 

話一說完,景念濤就拉著陶念景跑了起來,綠衣一驚也趕緊追了上去,「啊!姑爺你跑慢一點!」

 

跑了一段距離後,景念濤鬆開陶念景的手,而陶念景則是氣喘吁吁,他笑嘻嘻地手指朝一方一指,「念景,妳瞧妳瞧!漂亮對不對?」

 

陶念景緩了緩氣息抬頭看向景念濤手指的方向,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眼前的景象!她跌坐在草地上,望著眼前的景象……

 

「這是……」放眼望去,十里桃花林,已是炎熱的夏日季節,可這裡的桃花卻常開不敗,怒放到最美的姿態迎風清香。

 

桃花朵朵被吹落,景念濤拾起一朵桃花別入陶念景的髮裡,笑得如日明朗,「念景,爹娘常常告訴我,妳是我的妻子,要對妳很好很好,不可以欺負妳,但我本來就很喜歡念景,當然不會欺負念景啊,可是我不知道要怎樣對妳好,但是我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妳的!」

 

風一吹,桃花紛紛落下,一朵桃花落至女孩仰望的眉眼,男子抬手替她拾起,將花別入她的髮髻裡,他微微一笑,開口道:從今爾後,妳就叫葉桃,聽我之令,長伴身側,我便護妳衣食無憂。

 

剎那間,這樣的場景宛若葉桃和傅景淳……陶念景抿了抿唇想忍住哭意,但是她卻止不住已經奪眶而出的淚珠,景念濤一驚以為自己惹陶念景傷心,笨拙地用沾滿泥巴的手擦掉陶念景的淚水,這一擦,倒把陶念景如花貌美的面容擦成一隻小花貓的臉,景念濤又是一驚,癟了癟嘴就直道歉,「嗚嗚,念景、念景……我不是故意要把妳臉弄髒髒的……」

 

「念濤……傻瓜……」陶念景摟著景念濤的脖子,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哭了起來,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哭還是早已沉睡的葉桃在哭。

 

一隻玄鳥立在桃花枝上展翅用嘴理了理羽毛,隨後振翅拍拍收好羽翼,目光盯在桃花樹下那相擁的一男一女,熱風襲來掠過兩人,男子腰間的鈴鐺和女子腕上的鈴鐺叮鈴作響,叮鈴──叮鈴──鈴聲清脆細膩,彷彿戀人間的語笑晏晏,溫柔連綿。

 

 

 

三百多年前,傅景淳重生,他以為自己是因執念而生的靈卻殊不知是弄命將他殘留在世間的魂魄提拉出來。

 

景念濤如同陶念景,他們二人皆是傅景淳和葉桃的轉生,因為心底執著,兩人皆留下不完全的魂魄存於世間不甘離去,一個成為靈四處尋找所愛之人,而另一個則附於鈴鐺守著所愛之人。

 

當傅景淳的魂魄歸入鈴鐺,弄命幻化玄鳥銜來那對鈴鐺送給陶念景,說那是祝賀景念濤與她成親的賀禮,陶念景不敢輕易相信,他便透露他與傅景淳的關係,也告訴陶念景,這鈴鐺需要掛在景念濤身上,才能幫助他一點一滴恢復神智。

 

「你們本該就有姻緣宿命,這是天意,無關神魔主宰,是自然的規律運轉。」景念濤、陶念景這兩個名字便是天意,傅景淳心心念念葉桃而葉桃思思念念傅景淳,至死也不休。

 

「那麼,你也有天意?」陶念景問著。

 

「有的,世間萬物皆有天意。」弄命神色平淡。

 

「我明白了,謝謝你。」陶念景朝弄命微微一笑,非常感激。

 

思緒拉回,弄命匐在枝頭上望著他們二人,只是啼了兩聲,說聲:恭喜。

 

時光而至,風吹花落,情思不眠,天意成全。

 

葉桃和傅景淳兩人最美好的夢來得太晚,流光三百年卻沒有將思念消磨得一乾二淨,如今一場夏日的胭脂大雪更是訴說著相思不眠一覺萬年,景念濤和陶念景這一世便會相伴天涯至海角。

 

 

 

【完】

 

後記:

 

感動一下,我把《夢太晚》寫完了,說好在暑期完成的有一個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趕《彼時》的番外了!

 

本來有想過再度讓他們轟轟烈烈一場,可故事又是走著走著這麼告訴我,這一世就該給成全他們的愛意。

 

我個人相信有輪迴有因果,雖然上輩子他們為惡(他們就真的是惡?),但這一世我只需要成全他們的愛意,他們上一輩子的為惡的行為這輩子不需要承擔,但不由分說,可能下一輩子就要承擔,這事後話我們暫且不談。

 

 

 

然而這篇篇名取自董貞的《夢太晚》,我理解成是葉桃和傅景淳他們的愛來的太晚。

 

其中最重要穿針引線的人物是弄命,若是沒有弄命,那麼景念濤和陶念景不會一世相守,他說他倆會在一起是天意,那麼弄命是否為天意?你們覺得呢?

 

那時,葉桃要傅景淳離開,只是希望他能安好的活下去,而不是作為一抹隨時會消逝於天地間的靈,所以就算是要分離,真的永不再見,她也要獨自忍著離別的傷痛,葉桃一生追求愛,卻終要與她所愛永遠別離。

 

那時陶念景問,究竟是怎樣的痛徹心扉才能看透一生的執著?

 

葉桃與傅景淳不會在一起是天意,可陶念景和景念濤會在一起是天意,或許了悟,葉桃選擇放下她一生的種種愛恨沉睡在來世裡,在來世裡再度與他相愛一次。

 

我將葉桃和陶念景作為兩個人來寫,因為我相信轉生的人再也不是同一人,但前世卻是今生的一部分。

 

 

 

葉桃和傅景淳的相通愛意這件事是一場夢,這場夢對葉桃和傅景淳來說都來得太晚,心裡還是有點遺憾,葉桃和傅景淳不能在一起,可是像是註定好的這件事,不管讓我重寫多少遍,他們不會在一起,永遠不會。不過陶念景和景念濤會在一起,毋庸置疑。

 

 

 

不過後來有一點後悔的事,就是我把男女主角的名字取得太像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濤念景」、「景念陶」,選字好崩潰啊!拿屎砸我都不會再取這樣的名字了!

 

有想過用一首歌貫穿整篇文,但是覺得好像不行,所以就是上回《夢太晚》、中回《流光》、下回《胭脂雪》,而且把三首歌的歌名都寫進故事裡,這樣算不算廣告植入啊

 

 

 

P.s這是打第二遍的後記,乾!忘了存檔啊啊啊啊──已累(淚)。

 


 

影音傳遞門:

 

 

《胭脂雪》Assen捷

 

影音僅作為分享,若有侵權請告知,會盡快撤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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